東北這邊老式的手工元宵，并不是包出來的，而是搖出來的。

小團兒的元宵餡兒，先放進笊籬里，過一遍清水，表面潤了，再倒進盛了糯米的簸籮里，輕輕搖晃，元宵餡兒沾了了糯米，滾雪球一樣變大一圈，等到黏不住糯米了，就再過一遍清水，周而復始，直到變荔枝大小，元宵就做好了。

于靜姝農場里的水稻收取時，不僅能收到粳米，還有幾率收到糯米，拿到村子里公用打糧食的磨坊，就能打雪白的糯米，無論是用來蒸粘豆包，還是做元宵，都非常好吃。

霍旬做元宵的時候，于靜姝就在一邊眼地看著，好奇地問道：“霍大哥，你和誰學的做元宵呀？”

李又不會做飯，總不可能是跟驚蟄學的吧？

“和部隊炊事班的班長學的。”霍旬的作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復雜地說道：“那時候我不怎麼回村，都是在部隊里過節，部隊里的兵都能吃，餃子、元宵供不上趟兒，班長就把我們過去一起包餃子、做元宵。”

霍旬說不上是什麼覺，要說這些年過得不好，其實也不盡然，畢竟部隊里師長重他，戰友也和他像親兄弟似的，過年過節在部隊里吃得也不賴，自然稱不上委屈。

但這個世界上不同種類的，是無法互相替代的。

友不能代替親，上司的關心也不能代替父母。

雖然霍旬并不從霍老漢那種人上獲得什麼父，但他卻也希自己擁有一個平凡普通但卻孩子的父親，這與那個人是不是霍老漢，并沒必要關聯。

可人從出生起，生父是誰生母是誰就已經固定了，再無變更的可能，霍旬在家庭方面的缺失也許此生都無法彌補。

他低頭看了于靜姝一眼，心底一片。

至以后他會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相的妻子。

于靜姝抬頭看見霍旬炙熱的目，沒有回避，反而鄭重地說道：“霍大哥，以后我陪你一起過節。”

“好。”

白胖的元宵滾下鍋，蒸騰的水汽充斥著整個廚房，讓房間里的溫度都上升了幾度。

直到很多年后，霍旬都記得這一刻的溫馨。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元宵節一過，這個年基本就算過去了，除了二月二龍抬頭，村里也再沒什麼別的活了。

于靜姝帶著副業隊來到了收拾好的房間，正式開始了第一批貨的趕工。

“這里的鎖鏈繡不夠整齊，趁著現在剛出錯，趕拆下來重繡。”

“針的時候不要傾斜，要和褶子垂直，不然圖案會變得不工整。”

“繡線拿錯了，這是姜黃，不是鵝黃。”

于靜姝一邊在中間做示范，時不時還要停下來，糾正其他隊員的錯誤。

中間休息的時候，隊員們把于靜姝圍起來問完了問題，就開始嘮嗑說閑話了。

“小于知青，我們都聽你說過，咱們現在做的這個裳是最簡單的，一件就能給五塊錢手工費，那要是以后大家伙兒學好了，是不是還能做更貴的裳？”

其實五塊錢的手工費對于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已經是不錢了，這年頭很多人家都是婆婆當家，不分家媳婦就管不著錢的，平日里家里的錢都是老一輩把著，新媳婦和沒結婚的姑娘手里能有幾塊錢零花就好不錯了。

往年都是種地掙工分，錢和糧自然都是在大家庭的公中，但現在在副業隊，掙得多了，只要不是太刻薄的婆婆和親媽，多多都會留一部分錢在晚輩自己手里，副業隊的這些大姑娘小媳婦可不就有了勁頭兒了嗎？

于靜姝也想調一下大家的積極，于是說道：“咱們副業隊的產品分初級，中級，高級和大師四個階段，咱們的初級產品手工費是五塊一件，中級是二十塊，高級更貴，是八十塊，要是你們誰有本事，能做出來大師款的子，一件八百塊也不是問題。”

說得副業隊的隊員們一陣咂舌。

“我的個老天爺，那外國人的裳是金子做的嗎？一件手工費要八百塊！咱們村里就是那數一數二能干的人家，一年到底分錢也分不上這些呢！”

“小于知青，照你說的，那個啥大師的裳得學多長時間能出師啊？”

“這可說不準，什麼手藝要學到極致，都不是單純靠時間就行的，還要有天分。別人我不清楚，我自己學了十年，還不能說次次都有大師的水平呢！”

于靜姝也不能給大伙兒畫大餅，適當的時候也要實事求是，讓大家明白，要腳踏實地，不能好高騖遠。

副業隊里有的人信，也有的人不信，覺得于靜姝是怕教出徒弟死師父，才這麼危言聳聽。

不過們上可不敢說這種得罪人的話，只是和關系好的隊員使了使眼，一副“你我都懂”的樣子。

林家四姐林霞沒那麼多心眼子，笑嘻嘻地說道：“要是天天掙錢，別說學十年，二十年我也學！”

于靜姝拍拍的肩膀，鼓勵道：“沒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好了，大家也休息了半天了，現在重新開始開工吧！”

……

元宵節在歷二月底，于靜姝帶著副業隊忙了十幾天，終于把一百件都趕制了出來，打包好，給運輸隊，送到了省城。

負責外貿的辦事員和質檢員仔細地驗了貨，確認了質量，就把貨發到了國外。

因為是第一筆訂單，于靜姝格外重視，監督的時候事無巨細，所以這筆訂單貨的時候，不僅損耗率很低，品也非常完，眼幾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這筆單子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運輸過程比較漫長，資金流緩慢。

等到第一筆匯款打過來的時候，都已經是歷四月初了。

和匯款一起過來的，還有辦事員沈星瀚。

“你這次可是開門紅啊！我聽我們領導說，外商看見這批貨，當即就痛快地打了款，批了五臺紉機，還給了一大筆訂金和更貴的布料，說是讓你們卯足了勁做，做多他們要多！”

沈星瀚說到這，還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開玩笑道：“我可還給你帶來了其他好消息，怎麼樣？是不是請我去國營飯店一頓？”

于靜姝也不是小氣的人，滿口答應，“沒問題呀！四菜一湯我還是請得起的。”

“開個玩笑，我就是給你送個批條，一會兒還得趕坐火車回省城呢！這次有個重要友人，耽誤不得。”沈星瀚連忙擺手，把信遞給于靜姝，“這信是普雷斯利士給你的，信的容我就不細說了，你自己看吧！”

說著，就拿起帽子，戴在頭上，走了出去。

于靜姝把信揣在口袋里，拿著匯款單、發下來的副食品券和量工業券，以及去鎮里領取紉機的批條，離開了大隊部招待辦事員的房間。

剛走出去沒多久，就見早等在外頭的副業隊隊員們。

隊員們一個個眼地，忍不住問于靜姝，“小于知青，咱們第一筆單子，領導和外國人覺得咋樣？”

“第一筆單子做得好，錢都匯過來了，還給咱們批了五臺紉機！”

于靜姝話音剛落，一群隊員就歡呼起來。

“隊長，那咱們的副業隊是不是就保住了？以后不用種地了？”

于靜姝笑容明，大聲說道：“是！走走走，先去郵局把錢取了，按著小檀姐記得賬目，大伙兒分錢分票！”

雖說都是年輕人，可三十幾個人也不怕上流氓搶錢，一群人烏泱泱地跑去郵局，把五百五十塊錢取了，轉剛要走，郵局的辦事員就把于靜姝住了。

“你是不是利業村那個于知青？這還有你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