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太的臉上閃過明顯的嘲諷，難得地用刻薄的語氣，復述了于問春當初的誓言。

“于問春向你媽媽發誓，說只要你媽媽愿意嫁給他，以后家里的第一個孩子，就是你李伯伯的孩子，可以跟著他姓李，等你媽媽百年之后，可以代替給你李伯伯上墳燒紙。還說自己要是反悔了，就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可是……這種毒誓就算我媽媽信了，我外婆和舅舅他們應該也不會信吧？”于靜姝有些懷疑地說道：“而且我外婆從沒有和我提起過這件事。”

“因為你外婆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江老太太嘆了口氣，“你媽媽再怎麼單純，也了解自己的母親，你外婆要是知道是因為這個緣故嫁給于問春，那是肯定會阻止這門婚事的……你媽媽也知道，答應這種事對一個男人來說是奇恥大辱，換一個男人，本就不會主提出這樣的條件，所以才會瞞著其他人，執意要和于問春結婚。”

“那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懷你六個多月的時候，來到我這里，和我講了這件事。我能看出來，很怕我責怪變了心，所以沒忍住跑過來和我解釋。”

江老太太閉了一下眼睛，“太傻了……這種話怎麼能當真呢？不信神佛的人，什麼樣的毒誓都敢發，一句五雷轟頂算得了什麼！你媽媽覺得是拿錢養了一個丈夫，換了一個孩子，可于問春卻未必這樣想。”

于靜姝設地地代了葉知秋的角度想了想，說道：“其實……我媽媽也只是想有個神寄托吧？如果的第一個孩子姓李，就可以把這個孩子想象和李伯伯的孩子。”

逃避現實的人，經常會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來麻醉自己。

“可這對又有什麼好呢？”江老太太惋惜地搖了搖頭，“我當時就勸，不要再提起這件事，不然影響夫妻不說，等你出生了，于問春對你也不會好。現在看來，一切都讓我說準了。”

于靜姝從前也沒想到，于問春對原主不好，原來還有這層原因。

畢竟為了貪圖富貴，娶上富家小姐，竟然連自己第一個孩子都能主拱手送給敵什麼的……對于男人來說可能確實是不堪回想的奇恥大辱。

于問春恐怕每次看到原主，都會想起自己曾經卑躬屈膝，出賣尊嚴換取富貴的樣子，恨不得原主連同那些記憶一起消失在世界上吧！

想到這些，于靜姝都想把于問春從墳頭拉出來，問問他到底干過多常人干不出來的“大事”，為什麼每隔一段時間，就能從一個人的里，給拋出來一個大雷。

簡直可以寫一本人類多樣圖鑒了。

于靜姝思考這些的時候，江老太太又說道：“我本意是不想耽誤了你媽媽的婚姻，又怕這件事被你外婆知道了，一氣之下再和你媽媽起什麼沖突，再驚到肚子里的你，所以就一直沒有提起這件事。后來你媽媽難產去了，我就更不可能和你外婆說這個了，不然該多心疼啊……”

說完這些，房間里安靜了許久，只有蓁蓁仰著頭，瞪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看媽媽，一會兒看看太，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又過了一會兒，于靜姝才問道：“李伯伯知道這件事嗎？”

“他知道，所以他也拿你當自己的孩子。”江老太太慨道：“這件事要怪就怪命吧！是你媽媽和你李伯伯緣分不夠。”

說到這，江老太太慈地了于靜姝的腦袋，“不過也不是一點好事也沒有，你看看你媽媽生下的你，多好！如果還在，一定也很為你驕傲。”

葉家和李家的員，都有一個共同的優點，那就是不會把仇恨遷怒到無辜的人上。

無論是于靜姝還是原主，都沒有因為葉知秋的死而被疏遠、責怪。

但對于很多人來講，這樣的人家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他們普遍善良，所以他們得到的正義，總是來得太晚，付出的代價又太多。

在險惡的世界里，似乎單純、善良、富有同心，都不再是德，而是遞給惡人的、傷害自己的利刃。

所以隨著很多人逐漸長大，這些的特質，就都會被堅、刺人的外殼包裹住，以保護好自己，很難再變回最初的模樣。

于靜姝低頭了蓁蓁的頭發，也有些迷茫。

如果什麼都給孩子最好的，最終的結果就是把孩子養得單純無知、容易騙，這當然是一種錯誤的教育理念。

但要是讓孩子小小年紀就通世故，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其中的度，還真是很難把握。

養孩子這件事，也許是父母們需要永遠提起神學習的一門學問。

這一天，于靜姝和江老太太聊起了很多過去的事，又一起吃了午飯，下午三點多才從江老太太家離開，帶著蓁蓁回了別墅。

于靜姝抱著蓁蓁回來的時候，霍旬正在廚房里洗菜，聽見靜回頭看了一眼，就覺得于靜姝的表不大對勁兒。

“出什麼事了？”

霍旬了手，把蓁蓁接了過去，想著江老太太肯定不會和阿姝起什麼矛盾，便又試探著問道：“是不是累了？”

于靜姝搖了搖頭，“江和我說了一些過去的事，讓我覺得，養孩子還是不能太過溺了，至得讓了解這個世界的險惡。”

霍旬顛了顛臂彎上才一周歲的小娃娃，有點意外地說道：“世界險惡……這個年紀還有點太早了吧？”

“壞人可不管你幾歲。”于靜姝煞有介事地說道：“一切要從娃娃抓起。”

……

當天晚上，霍旬就讓孩子會了一下什麼做世界的險惡。

于靜姝抱著胳膊，看著被蓁蓁追著跑的霍旬，一時不知道該無奈還是該無語。

“你說的世間險惡，就是搶走的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