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閉目捻著佛珠，口中念念有詞，看起來似乎很薄，但眉間三道深深的皺痕表出心底的真實想法。

皇后怔怔地著門外，兩只手攥住，手上青筋暴起，過了好一會兒，猛地轉頭沖太后道：“母后，您平常不是最喜歡昭慶的麼，這一出去豈還有活路？您要眼睜睜看著去死麼！”

太后作一頓，無奈地睜開眼睛，半是提醒道：“昭慶都是讓你寵壞了，讓在公主府清醒清醒，也是好的。”

皇帝詔令已下，現在除了接還能如何？再鬧下去只會惹了皇帝厭惡，何不如先服，再謀求其他。

太后心里各種衡量，可惜被怨毒不甘堆積的皇后，無法聽進這勸告，現在滿心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太后放棄們母了......

皇后只覺得一顆心被翻來覆去的捶打，痛得聲音猛然高：“母后！您明明知道昭慶的子有多傲氣，在外面已經抬不起頭，現在又像破布娃娃一樣被趕出去，您這是要生生死嗎？”

盛元帝著荷包的手指驟然頓住，眼底有一剎那的沉郁，太后注意到了，趕在皇帝開口之前，生氣的拍案道：

“住口！昭慶這目無尊長的病，我看就是跟你學的，是我要死麼，你怎麼不想想，出事的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在外毫無顧忌，招了多嫉恨，你只日日縱著寵著，這才養得無法無天！”

太后瞪著下方越發左的侄，分不清是怒其不爭多一些，還是后悔多一些，自從察覺出皇帝廢后的心思，就一直提心吊膽，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幾年？皇后再這般口無遮攔，單有赫赫野心，卻拿不出匹配的手段，這后位恐怕是坐不穩了。

因為后位一事，太后和皇帝之間，不可避免產生了些隔閡，然而太后十分清楚，們母子間的矛盾歸矛盾，皇帝對的孝心和尊敬卻是不容置疑。

太后打心底里到欣，但也不愿因為皇后一時失去理智的冒犯，讓皇帝抓住把柄，再次將皇后足儀殿。

皇帝和太后對視片刻，旋即垂下眼眸，輕輕笑了起來，只是這笑意虛虛浮在表面，沒有一溫度。

皇后在太后的聲嚴厲中回過神來，余瞥見高深莫測的皇帝，后背立即滲出一層冷汗，理智重新回歸。

“母后教訓的是，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昭慶......”皇后頓了一下，猶豫著說：“只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消除昭慶上的流言，等得越久影響越大呀。”

太后如何不知道這個道理，難就難在現在線索斷了，縱使有心也沒辦法在短時間查清楚，至于再找人背鍋的事......

太后搖搖頭，這事已經在皇帝面前了臉，再想繼續是不能了的。

疼皇后母不假，但皇帝是生的，不可能不在乎，何況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在皇帝明確表示不同意的況下，又能如何呢？

罷罷罷，總歸是昭慶這丫頭，差了幾分運道。

太后已然是放棄了，皇后見狀心口一堵，頹氣的癱坐在椅子上。

見皇后終于安靜下來，太后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沖皇帝解釋道：“皇后都是因為憂心昭慶，這才行事莽撞，你不要與一般見識，至于這位江二姑娘......”

恰好這時，劉姑姑拿著雕刻牡丹花紋的錦盒走了進來，太后點頭示意將錦盒送去給江善，“這里面是一枚鑲寶石鏤空鎏金手鐲，是我在閨中時，最的一件首飾，現在送給你，算是替皇后和公主向你賠罪了。”

太后眼里閃過些微留，“昭慶那丫頭子急躁，行事難免出格，江二姑娘看在皇后疼心切的份上，別將剛才的事往心里去。”

皇后聽見這話，深吸口氣附和道：“母后說的是，方才是我和昭慶考慮欠妥，差點讓江二姑娘傷，是我們對不住你。”

江善稍微抬起一點頭，就看見皇后正冷眼打量著，眼神中是不加掩飾的敷衍，明顯是迫于皇帝威嚴，才不得不低頭認錯。

江善長而翹的睫輕，沉默接過劉姑姑遞來的錦盒，垂眸回道：“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言重了，是臣失玉佩在先，這才讓您們誤會，臣不怪您們。”

的聲音很輕很淺，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因為心里清楚，再多的不忿和仇恨，一概不能表現出來，還得出一個寵若驚的表，表明自己的不介意。

雷霆雨皆是君恩，對于江善而言，太后與皇后都是不能得罪的人。

不過這仇是記下了，日后若有機會，一定會加倍奉還。

在這一瞬間，江善臉上表變得極其寡淡，借著低頭的作，掩飾住眼底乍然泛起的寒。

太后淡淡頷首，掃了眼底下的小姑娘，沒有力探究心里的想法，對旁邊沉默旁觀的盛元帝道：“既然皇帝過來了，不如留下來用午膳，還有皇后......”

“母后，朕前面還有折子沒批完，等得閑了再來陪您用膳。”

沒等太后說出后面的話，皇帝從榻上起，對趙安榮吩咐道：“你將文侯府的姑娘帶上，好生送們出宮。”

趙安榮點頭應是，來到江善跟前輕聲問道：“江二姑娘，可要奴婢扶您？”至于同樣跪倒在地上的江瓊，他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

江善輕緩地搖了下頭：“多謝，我自己能起來。”

在祠堂跪了幾日，又一路膝行到慈寧宮，江善兩個膝蓋磨破了，稍微一立即滲出一陣無法忽視的刺痛。

等咬著牙艱難從地上爬起來，小臉已是疼的毫無，但一雙眼睛，卻像是清水洗過一般，明亮的耀眼。

盛元帝手指蜷了一下，指尖泛起點點熱意，輕咳一聲道：“今日讓你委屈了，你先好生回去，昭慶不會再去打攪你。”

這話里深沉的溫，讓江善紅了眼眶，側過頭緩了緩，隨后屈膝道：“多謝陛下為臣做主，臣激不盡。”

盛元帝的目在克制又規矩的小臉上掃過，心底有些許失落，淡淡的點了點頭，抬腳出了慈寧宮。

趙安榮見狀，趕上前虛扶著江善，對著太后等人告了聲退，引著兩人往宮外去。

因為有江瓊在旁邊，趙安榮不敢多說什麼，將兩人送上馬車，這才低低說了一句：“陛下一得到消息，就急急趕了過來，不想還是遲了半息，姑娘回去好好歇著，稍后必有賞賜下來。”

江善眼眸一，深吸口氣道：“多謝，我與陳府的親事就在下個月，這個給，也算是一點喜氣。”

扯下腰間墜著的荷包，里面放有十幾枚金花生和金葉子。

趙安榮怔愣一下，等反應過來時，荷包已經落在他手上。

他臉一苦，不像捧著金子，倒像是燙手山芋，頓時想再給江善塞回去。然而江善揮揮手，彎著腰鉆進了馬車。

馬車噠噠噠遠去，獨留下趙安榮風中凌。

這哪里是喜氣，分明是霉氣，還是倒霉頂的霉氣！不知他現在先死一死，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