醞釀了一個白天的雨勢，終于在夜后傾盆而下，滴滴答答的雨珠砸在明黃的琉璃瓦上，來不及滾下的雨水匯小的雨簾，沿著兩排琉璃瓦中的凹陷，咕嚕嚕朝著地上滾去。

很快整個皇宮就被一片雨霧籠罩，伴著四周漆黑的夜，巍峨的皇宮，猶如蟄伏的猛，龐大的軀藏在濃郁的黑暗之中，帶來陣陣迫。

此時，乾清宮燈火未滅，門外當值的小太監，個個垂首斂眉，像是一個個石樁，連呼吸都淺到幾不可聞。

正殿，趙安榮垂著腦袋，盯著腳下鋪著的龍紋毯，目循著地毯上的紋路，不厭其煩的一遍遍描繪，專心致志的模樣，像是在做什麼大事一樣。

倒不是趙安榮無所事事，伺候主子不專心，實在是他現在連呼吸都是錯的，哪敢上去自尋死路。

他是恨不得找個隙鉆進去，好避開自上首而來的，帶著沉重冷意和威的視線。

想著，他不著痕跡的抬起一點點眼皮，接著撞上盛元帝看過來的眼神，那眼底漆黑一片，翻滾著令人膽寒的緒，眼角有凜冽的寒閃過。

趙安榮后背的汗猛地豎起，強行穩住砰砰直跳的心臟，小心地試探道：“陛下，時間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歇下吧。”

盛元帝沒有開口，他背靠在明黃的枕上，右手搭在紫檀嵌玉緙寶座上，左手拿著一枚湛藍繡雙龍的荷包，里面放著的正是江善失的那枚碧玉耳墜。

盛元帝就這麼靜靜的盯著趙安榮，黑如點漆的深之中，布滿冰冷和漠然，直將對方看得恨不得跪在地上，高呼饒命。

白天的時候，皇上尚且看不出異常，同往日一樣，召集大臣商議政事，還在午膳后去了慈寧宮小坐半響，直到用過晚膳，不，應該不能說用過晚膳，因為那晚膳是怎麼端上來的，就怎麼原封不地撤下去的。

反正就是黃昏后，皇上突然就看什麼都不順眼，端上的茶盞已經砸壞五六個，不是嫌棄太燙，就是不滿太涼，要不就是有茶沫沒撇干凈，嚇得茶房的太監，各個都有種項上人頭不保的驚懼。

然而都是做慣了給皇上泡茶的活，怎麼可能再犯這些低級的錯誤，眾人心底都明白，皇上這是心氣不順呢，就看誰倒霉撞上去了。

很明顯，現在最膽戰心驚的，就是茶房的太監和宮婢。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覺落在上的視線移開，要不是皇上就在上面坐著，趙安榮差點不顧儀態，抬起袖子拭額上的冷汗。

“朕......好像后悔了！”

上面傳來一道略有滯的嗓音，這聲音不大，天然帶著一威嚴，此時卻像是在克制著什麼，子繃得很，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去。

聽見這話的趙安榮，耳邊像是驚雷劈下，他愣了足足半息，隨后噗通一聲跪下，腦袋重重磕在絨毯上，聲勸說道：“陛下三思，江二姑娘已經嫁去陳府，陛下要什麼樣的人沒有，不如奴婢去將那位奉茶的宮喚進來......”

趙安榮口中的奉茶宮，正是被外面傳得圣寵隆重的王清怡，然而事實上，只有最開始的三天，盛元帝有將王清怡到跟前伺候，過后像是突然明白過來，贗品就是贗品，如何也比不上那個人，自此之后，王清怡便再沒有靠近過前。

盛元帝冷飄飄的一個眼神橫過去，一個奉茶的宮，如何能與相提并論，連和一同提起，都是對的折辱。

趙安榮看懂了皇上眼里的意思，心下并不覺得意外，陛下坐擁整個天下，盡管對外表現的儒雅溫和，骨子里的傲氣和霸道卻是不容忽視。

之其生，惡之其死。

然而趙安榮實在不愿看見，陛下因為一個子，落得搶奪他人妻的名聲。

陛下自登基后，一直勵圖治，勤政民，一步步掌控朝堂，這其中的艱辛他是親眼看見的，大權在握后，亦不敢有毫松懈，將大昱治理到如今的國泰民安。

陛下本該是流芳千古的明君，如何也不能因為一名子，使他贊譽輝的一生落下瑕疵。縱觀歷史上的君王，多英明的君主，因為上的沉溺，流傳出香艷的詩詞，亦或是為文人口中攻殲的借口。

趙安榮咬牙關，著頭皮說道：“如今陳府和文侯府的親事已，江二姑娘已經是陳府的夫人，許是過幾日還會遞牌子進宮，來向容妃娘娘請安呢。”

盛元帝冷刮了下面的人一眼，臉上的表越發冷肅，或許真是的妻不如妾，妾不如，不如不著，就算他用忙碌麻痹自己的心思，但每當夜幕降臨，心底總會生出些許的后悔和不甘。

這種的緒，在今晚達到巔峰，盡管清楚那陳府的公子有疾，并不能對江善如何，但一想到兩人親的躺在床上，他心口盤旋的怒火和悔意，幾乎將他的理智擊潰。

盛元帝再沒有這麼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他想要，想要一生一世陪伴在自己旁。

之前江善問他，能否做到對始終如一，他沒有給出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永遠憐相信。

但是不知道，不代表沒可能，只要將人留在邊，總比將推給旁人的強，旁人同樣不能給始終如一，但他卻能學著從今往后對一心一意。

盛元帝的眼中驀地閃過銳利，修長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扶手上，陳府并不能為的避風港，想尋求的安生和穩定，只有他能給。

他會一步步推著，主走向他的懷中！

趙安榮跪得兩只膝蓋發疼，耳中聽得上方一下接著一下的敲擊聲，整個心臟跟著劇烈跳，總覺得陛下在醞釀著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只是這個‘大事’，恐怕除了陛下，沒幾人樂見其。

上首傳來溫和而冷靜的嗓音：“傳旨下去，容妃肆意窺視帝蹤，無視祖宗禮法，踏足乾清宮正殿，有失統，撤其正二品妃位，貶為容嬪。”

趙安榮驚詫的抬起頭，差點沒忍住手拍一拍耳朵。

盛元帝冷睨過去，沉聲道：“下去宣旨吧。”

確定自己不是耳鳴，也不是幻聽，趙安榮咽了下口水，抖著雙從地上爬起來。從四品的嬪位雖然也是一宮主子，但只有妃位以上，才能稱得上一句娘娘。

什麼窺視帝蹤，踏足乾清宮正殿，不就是容妃今早借著陳府喜事，提著心準備的赤棗烏湯來陛下跟前求見麼。

乾清宮作為陛下的寢宮，旁邊設有接見大臣和理政務的地方，后宮妃嬪嚴進，但因為乾清宮位于后三宮，不嬪妃為了表心意，時不時會提著點心補湯來陛下跟前掛個名。

雖然大多數的時候，妃嬪們見不到陛下的人影，就被好言好語的勸了回去，但也有高位嬪妃功進乾清宮的。

不過乾清宮因為其特殊，的確不是后宮妃嬪該涉足的地方，只是發不發作端看陛下心意罷了。

顯而易見，容妃這次是撞上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