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你將這事，鬧到了明面上！”陳老夫人雙眼犀利，一點沒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的渾濁，“你自小養在南邊，到底是缺了些管教，行事怎得如此沖......你不知道該怎麼置，難不想不到問一問旁人，再不濟長福堂的門，也是向著你開的。”

在京城，一點風吹草，都可能上了別人的心，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你拿出來一頓諷刺奚落，直將人說得下不來臺。

因為大孫親事一事，外面已經有了風言風語，陳府的名聲，再不住任何震。

說著說著陳老夫人平靜下來，諄諄教導道：“你一時解了氣，可能想到旁人會怎麼看你？”

江善咬著下，聽得上首繼續道：“們會說你下不嚴，會說你糊涂愚蠢，連區區一介奴才，都制不住，日后再與你相時，難免會看輕于你。”

“.......可是們難道就沒遇到這種欺上瞞下的奴才麼？”江善不解地抬起頭，只是想置一個奴才，為什麼會這麼麻煩，需要考慮這麼多嗎？

陳老夫人神微妙，意味深長地說：“很多人都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們只會看到別人的錯......你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就要改變自己的行為事，不要讓自己的錯暴在別人眼底。”

江善聽得一時怔愣住，過了好半響都不知該如何接這話。

陳老夫人撥著手上的檀木佛珠，再在江善的心上下了一劑重藥：“......還有這滿府的奴婢，您只當是給了他們警醒，又豈知他們不會對你生怨？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你這做法一出，那些貪墨了錢財的下人，誰知會不會孤注一擲地做些什麼。”

江善回過神，抬眸朝上首看去：“外祖母，難道就因為害怕這些奴婢會做什麼，咱們就放任他們貪墨逾矩嗎？”

“何為放任？置奴婢的法子有無數種，你偏偏選了會惹起眾怒的，將自己推到所有奴婢的對立面，讓他們對你心有芥，還會好好給你辦差嗎？”陳老夫人回視過去，目有嚴肅。

江善呆呆地說不出話來，心里總覺哪里不對勁。

陳老夫人看了眼下方雙眼放空的外孫，搖頭說道：“今日的事，我希你能記在心里，日后再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況，只管來請教上面的長輩，別什麼都依著自己的想法來。”

江善抿了抿角，心下十分雜，只能唯唯地應是。

從長福堂出來，明顯的心不在焉，一直在心底問自己，做錯了嗎？

紅綃時不時朝家姑娘看去一眼，在姑娘又一次差點撞上廊柱時，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姑娘，您這是怎麼了？奴婢見你一出來，就像是不高興的樣子。”難不是老夫人，訓斥們姑娘了？

江善停下腳步，側目看向旁邊的紅綃，認真問道：“你覺得我今日將陳管事送去京兆府的做法，是不是錯了？”

紅綃不解其意，輕聲問道：“姑娘為何會這般想？”

江善吐出口氣，將方才陳老夫人的一番言論，一字不差地說給紅綃，猶豫著說：“我覺得外祖母說得，好像有些道理......”

紅綃在心里想了想，說出自己的看法：“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若是因為一件小事，就看不起我的那些人，奴婢是絕不會和們相的......還有這滿府的奴婢，有心思不純的，自然也有沉穩老實的，姑娘要用人的話，何不用這些聽話的呢？”

陳府屹立京城上百年，府里的奴婢比主子多了去了，且各種關系駁雜，各有各的小圈子，背地里看人笑話的更不，誰得了賞誰了訓，很快便會在私底下傳開，若真要一一計較，生出十個心都不夠。

再一個，若是明知那些奴婢不老實，干嘛還要用們，這府里缺了什麼，都不缺伺候人的爭著往上爬的奴婢。

江善琢磨了下紅綃的話，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進了誤區。

因為一件小事，就給定的人，并不值得深，不是銀子，做不到讓所有人喜歡，那些揪著一件事，時不時拿出來閑談的人，恐怕對本就心懷惡意，既是如此，何必將其放在心上，至于對方的奚落和看輕，又豈止是這一件事能決定的。

而且，若真按照外祖母所說，一個做主子的，還得時時注意著奴婢們的心，那倒不如讓對方來當這主子好了，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可既然已經知道是危墻，豈還能放任不管，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你說的對，是我相差了......”抬頭了眼銀白的月亮，眼底的糾結緩緩消散。

*

從長福堂回去后，江善的心多到些影響，接連兩天打不起神，直到珍珠興沖沖地從外面跑進來。

“姑娘，快看看這是什麼？”

懷里抱著一個竹籃，獻寶似的遞到江善眼下。

“桃子？”江善驚訝地挑了下眉，“這個時節，哪里來的桃子？”

竹籃中，放著五六個紅撲撲的桃，桃子皮上有細細的絨，每個都有人拳頭大小，圓潤皮薄，芳香四溢，只聞著便覺口齒生津。

珍珠道：“姑娘定是猜不到，這是素月庵里的師太送來的，說是見姑娘喜歡后山的桃子，這是最后一批的，給咱們送了一些來。”

素月庵的后山，因為溫度比山下低，上面種有五六個桃樹，每年都是心打理著，除了供到菩薩前的外，就是將品質上佳的桃，摘下來送給庵里的香客。

江善抬起上半，朝門外張一眼，問珍珠：“那師太可是離開了？”

“師太說還要去送別府，不好在咱們這里多留，留下籃子后便走了。”珍珠點著腦袋，“不過奴婢給了一個荷包，里面有六兩銀子。”

江善拿起一枚桃，放到鼻尖嗅了嗅，說道：“再拿上一百兩銀子，給素月庵送去吧，我聽說庵里常常接濟百姓，無償替周圍百姓看病，也算是功德一件。”

珍珠應了聲是，詢問了姑娘的意思后，拿上竹籃去外面清洗桃子，走到門邊正好撞上急急進來的紅綃。

“你要出去麼，趕的吧，我有事和姑娘說。”紅綃看了珍珠一眼，急匆匆進了房間。

珍珠好奇地趴在門上，聽得里面紅綃略顯激的語氣：“姑娘，表姑娘那邊的木匠開工了，想是該將咱們的東西還回來了吧。”

“真的？走，咱們現在就過去。”

話音剛落，珍珠的腦袋還沒來得及回來，就見姑娘帶著紅綃從里面出來，看見在門口，悉的嗓音帶著興的語調：“先別去洗桃子了，趕上流春和小秋，咱們立刻去秋水小筑。”

“哎！”珍珠揚聲應道，抱著竹籃就去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