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這段時間過得心里不太安穩。

他從謝旋那里得知, 自打杜天睿把他倆那天看到的事告訴了謝家人，謝家就一直氛圍不太妙。

雖說事不是他干的，可他總歸也算小半個參與者外加知人, 蕭蕭只覺得無面對免免, 每天在家中裝鴕鳥，見免免都要繞道走。

蕭蕭本以為經此一役, 免免跟歐軒的事應當是黃了, 后來才從謝旋那里得知, 這兩人

這天，得知了免免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了, 蕭蕭為高興，本想借此機會上門祝賀結果剛到謝家門口, 就聽見里面有爭執的響。

軍屬大院單元樓也只是普通的單元樓, 談不上什麼隔音效果可言, 蕭蕭站在門口都能清晰聽見他劉阿姨的聲音——蕭蕭還從未聽過這樣尖銳生氣的聲音。

“所以你是鐵了心要去北京了是吧？！”

“你這孩子怎麼會變這樣的！你怎麼一點都不能理解爸爸媽媽的苦心呢！”

“這件事我是堅決不會同意的！你要麼復讀, 要麼這個大學就別讀了！去找工作去！”

蕭蕭敲門的手僵地頓在了半空之中，他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會好巧不巧撞到一向和睦的謝家這樣的局面。

而且劉阿姨發火的對象……聽起來似乎是免免妹妹？

看來, 眼下著實不是個去祝賀免免妹妹考上大學的好時機, 蕭蕭退后了幾步，想走, 有有些擔心謝家——尤其是免免妹妹的況。

不過他到底是個老實人, 最后也沒好意思繼續在人家家門口聽壁角, 心事重重地下了樓。

剛下到一樓，一出單元門, 就被他撞見一個他一點兒都不想見到的人。

歐軒蹲在六單元樓下的草地上, 手上抓了只蚱蜢, 一邊百無聊賴地蚱蜢玩，一邊時不時用余瞟樓上窗戶。

他倒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蕭蕭從單元樓里出來，居然還對他吹了個口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招呼。

“這麼快就下來了？”歐軒道。

“？”蕭蕭雖然見了他就煩，還是沒好氣道，“你見我上去的？”

歐軒說:“我一直在這。你剛才瞧著興，一路往前跑了。”

蕭蕭噎了一下，仔細一回想，他剛才確實被喜氣沖昏了頭腦，滿腦子都是免免妹妹的事，心無旁騖，又哪里會注意到這兒蹲了這麼個家伙。

蕭蕭什麼事都寫在臉上，歐軒瞟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

“沒進去吧？”他揚揚角。

“……你管得著我！”蕭蕭沖頭沖腦的，扔下這麼一句就要走，眼不見為凈。

歐軒也不知道是不是無聊得，仿佛在拿蕭蕭尋開心:“就走了？不關心免免的事？”

蕭蕭已經邁出去半步的腳步頓住了，惡狠狠地瞪向歐軒，歐軒只覺得在他這個傻大哥發小上找到了點生活的樂子——苦中作樂。

有眼睛的人當然都能看出來蕭蕭喜歡免免，歐軒早就知道。要說以前，多還有幾分作為半個敵的敵視，如今心態可大不一樣了，即便他革命尚未功吧，那這不是也已經在半道上了嘛，對蕭蕭自然就有了點勝利者的洋洋得意。

男人麼，在里，大抵都是這麼稚得令人發指。

歐軒其實自己現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能拿這個倒霉蛋分散點注意力也是好的。

“想知道啊？”他拖著嗓子道，似乎又回歸了從前那個惡劣的“小霸王”，“——我就不告訴你。”

“……你他娘的！”蕭蕭跳起來就想沖上來跟歐軒干架。

歐軒大概還想跟他拌抬杠幾句，剛張了張，卻忽然仿佛應到了什麼似地抬頭朝樓上的方向看過去。

謝家那層樓的窗口，有人探出了頭來，

尖尖的下，順的長發，在朝下面，也就是他們這個位置揮舞雙臂。

是免免。

蕭蕭原本想揍歐軒的拳頭也滯留在了半空中，沒辦法，他總不能趁人之危。

只見歐軒迅速往旁邊跑過去，把在原地呆若木的蕭蕭當作空氣。

六單元側面支了個很高的梯子，這歐軒明顯就是有備而來，扛著梯子往免免窗口底下立住，居然還招呼蕭蕭:“過來幫忙，扶一下。”

樓上的免免也笑著朝蕭蕭招了招手，蕭蕭暈暈乎乎地就走上前，幫著歐軒，一人一邊牢牢地扶住了梯子。

然后接著，就發生了讓他驚呆的一幕。

那個溫溫、和和的免免妹妹，一個翻——雖然有幾分笨拙，卻還是翻出了自己家窗臺。

謝家在五樓，軍屬院房子的層高不高，五樓的高度算不得很高，可也絕對不矮，蕭蕭瞧著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他對面的歐軒，更是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免免，生怕有任何錯。

好在有驚無險，免免緩慢但也很穩當地從五樓順著梯子爬了下來，最后穩穩落在了……歐軒的懷里。

兩人倒也并沒有溫存，很快就分開了，免免對蕭蕭不好意思地笑笑:“見笑了，蕭蕭哥哥，看在我們的的份上……還請你不要跟我爸爸媽媽說這件事哦。”

蕭蕭張了張，一時理不清思緒。

歐軒瞟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下一刻就換他順著梯子爬了上去。

蕭蕭:“？”

免免見蕭蕭一臉疑，解釋道:“他去幫我拿點東西。”

“你……”蕭蕭總算回過味來了，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一個“你”字蹦出口又趕忙低聲音，只是神態依然難掩驚恐“你這是要離家出走？！”

“也不算是吧。”免免的神有幾分無奈，“只是我怕是短時間等不到媽媽能接的地步，離學校開學也沒有多久了，怕是來不及，只能出此下策了。”

這一回，蕭蕭算是完全悟過來了，他雖然腦子慢些，也不是真的笨到離譜。把剛才的縷縷串聯起來，也就明白了大致的經過。

“你要去別的城市讀大學嗎？”

蕭蕭問道，其實只是確認一下，心中知道，多半是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免免點了點頭，跟蕭蕭客氣道:“蕭蕭哥哥跟我們一家親近，以后哥哥和爸爸媽媽，還要麻煩蕭蕭哥哥多照顧了。”

確認了心中的猜測，蕭蕭只覺得中悶悶的，悵然若失。

“……你要去哪個城市，是什麼學校啊？”他悶聲問。

“北京的外國語大學，專業選了法語。”免免笑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學得好，我除了英文過得去，對別的外語真是一竅不通，只是因為很喜歡法國文學，就有點沖地選了。”

蕭蕭心中悵然，千言萬語如鯁在，卻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些什麼，最后只是憋出一句:“免免妹妹一定可以學得很好的，你是會讀書的人。”

——跟我不一樣。

蕭蕭在心里補充了沒說出口的下半句。

也是自打認識免免以來，始終讓他踟躕不前的下半句。

兩人一時無話，恰巧這個時候歐軒也從樓上爬下來了，他左手一包東西，右手一包東西，背上還背了個琴包，依然毫不影響他下梯子的速度，腳迅疾如飛。

免免沒再同蕭蕭寒暄，很自然地接過了歐軒手上的兩個包。

“重。”歐軒皺皺眉，不肯把包給。

免免笑:“我又不是紙糊的，你先去把梯子放好，一會兒讓你拿，行了吧？”

說話的工夫，免免早已把包拿到了自己手上，那兩個包積都不小，瞧著確實很有些分量，免免提得有幾分吃力。

“我……我來吧。”蕭蕭抬手想幫免免拿，免免卻退了半步讓開了。

“我可以拿，不用麻煩的，蕭蕭哥哥，謝謝你。”

蕭蕭的手便懸停在了半空中，半晌，他尷尬地“哦哦”了兩聲，頹然放下了手。

歐軒去搬梯子了，免免雖在跟他說話，他卻注意到了，的眼角余自始至終若有若無地向著歐軒的方向。

他們是“他們”，他是“他”。

他是外人。

歐軒把梯子支到了不遠的大樹底下，很快折返，免免毫不客氣地把兩個大包的帶子掛在了歐軒過來的手臂上。

“這麼沉，你也不怕我胳膊斷了，以后誰來給你做牛做馬？”歐軒語氣上揚地調笑，漆黑的瞳仁里映出的滿滿都是免免的影子。

“要給我做牛做馬，這些本事總是要有的。”免免哼道。

蕭蕭只覺得這兩人間縈繞著看不見的磁場，他溜溜一在旁邊，傻得可以。

所幸免免不是那種眼里只有自己跟對象的小姑娘，下一刻轉向了蕭蕭這邊。面上的表變得和，剛才面對歐軒時的那俏皮可消失無蹤。

蕭蕭心頭的覺說不上來。

剛剛那樣靈俏皮的神，他也是第一次在免免妹妹的臉上看見。他以為免免妹妹是一株溫可、纖弱純的鈴蘭花，對誰都十足溫、和善、禮貌、謙讓……完得讓人憧憬萬分，就像種種話本小說和神話故事里的完的新娘子，只讓人想娶回家好好珍藏，好好護，像個脆弱的小寶貝一樣保護起來。

可原來也是會有些小脾的。甚至原來這樣乖巧的免免妹妹，居然是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行為的。

原來在歐軒的面前，是這樣鮮活的，這樣自由的。

原來他以為的，終究只是他的自以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