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寧城。

 謝旋這幾天的日子十分難過，因為劉曉燕的怒氣，家里一團, 氣氛肅殺。

 而他這個始作俑者的幫兇，當然就了唯一的出氣筒。

 劉曉燕拿他出氣, 謝衛國為了盡快平息劉曉燕的怒氣, 也戰略拿他出氣。

 謝旋還不敢住在學校, 畢竟當初他拍著脯答應妹妹, 后續的事他來解決的, 這種時候如果當了逃兵, 辜負了妹妹是一方面, 而且他也怕沒了他這個出氣筒，真把劉曉燕給氣出點兒什麼病來。

 ……我這當出氣筒還當出責任了。

 坐在階梯教室里上課的謝旋在心中幽幽長嘆一聲, 頗為自嘲地想。

 謝旋今天的課程很滿，可以的話, 他當然想一直賴在學校里上課, 但下課鈴還是在規定的時間響起, 不早不晚。

 因為這幾天家里實在是得很，衛國飯店又暫且歇業了。謝衛國跟劉曉燕都在家守株待兔呢，等謝旋一回家，劉曉燕估計又該延續昨晚的戰爭，繼續向他開炮了。

 謝旋蹬著二八大杠，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才騎進大院。

 結果剛到門口, 門房周大爺就探出頭來。

 “哎，老謝家小子, 回來得正好, 快去電話站！有你們家電話, 小徐剛才去你家人了，還沒回來呢，你先去接著。”

 謝旋一聽有他們家電話，就猜估計是免免。免免剛到北京的時候就給他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同時叮囑哥哥，務必安好家里二老，別剛走就讓他們沖到北京去捉拿。

 一開始劉曉燕確實有立刻買票北上，把兒抓回來的想法，好在謝衛國還有點理智，謝旋跟他兩人，一個明著勸，一個暗拐著彎勸，最后才暫時穩住了劉曉燕。

 不過穩得也并不十分穩當，劉曉燕雖然被暫時緩下來了，卻明顯還是一副隨時都能就地啟程立即往北京沖的樣子。

 回想起這些天謝家的日子，謝旋有些啼笑皆非，腳下一蹬，二八大杠就調轉方向，往電話站去了。

 現下家里能裝得起有線電話的家庭極，輒幾千塊的價格即便是對干部家庭也稱得上是天文數字，而且家庭安裝電話是需要有資質的，所以即便是軍屬大院這樣高規格的家屬院，也沒幾戶人家家里裝了電話的。

 就謝旋所知，歐司令家好像是自己裝了電話，主要也是因為歐司令職務所需。

 其他大部分家庭——包括謝家——平常都是在軍屬大院的電話站接打電話。說是“平常”，真正需要用到電話的時候也不多就是了。謝家一家子都在一塊，向來是不太用得上的，電話站的小許最常跑的是那些一家子不在一塊的。

 現如今，謝家也有一名員不跟他們在一塊了，只是在此之前，誰也沒想過這個人會是免免。

 這麼漫無邊際地想著，謝旋的自行車已經到了電話站門口。

 他長著車閘，長落地剎住車，就大步往電話站走:“聽說有我們家的電話？”

 電話站里加上小許有三個工作人員，其中年紀最大的蔡大姐四十多快五十了，見到謝旋便招呼:“喲，謝家小子？來得真快啊，我眼瞅著小許剛出去沒多久呢——快來，你們家電話！”

 “哎。”謝旋客套道，“剛進小區，多虧周大爺告訴我。”

 “他倒是熱心腸。”蔡大姐呵呵笑。

 謝旋沒再多跟蔡大姐客套，徑直過去拿起電話聽筒。

 “喂？免免麼？”

 從聽筒那頭傳來的聲音分外悉，雖然經過了電波理，稍微有些許的失真，謝旋還是立即就認出了妹妹的聲音。

 “哥哥？我到學校報道完了。”免免的聲音似乎有點輕微的氣。

 “嗯，學校怎麼樣，室友還好相嗎？”謝旋應了一聲，一顆半懸著的心隨著妹妹的這句話，總算是徹底踏實了，便詢問起細節，“——你怎麼氣吁吁的？剛干嘛了？”

 免免道:“我看好多人要打電話的樣子，從宿舍跑過來的，怕晚了要排大隊，就得好晚才能打給你們了。”

 謝旋恍然:“啊，剛開學是這樣的，很多外地新生給家里打電話。”

 免免:“對……學校環境很好，室友也都很好相，哥哥你們放心。”

 謝旋:“好，歐軒回去了？”

 免免聽哥哥提到歐軒，略微頓了一下才道:“回深圳了，這些天他為了我的事忙前忙后的，今天把我送到學校來還幫我鋪床放行李跑各種手續。他在外面折騰了這麼久，廠里面還有事等著他回去呢，他幫我把我這邊的事都辦完就直接去火車站趕火車回深圳了。”

 謝旋不過是問了歐軒一句，免免說了這麼多，字字是袒護，話里話外胳膊肘朝外拐。

 做哥哥的聽得十分吃味，忍不住道:“哎哎，謝免免同志，你還記得你是我妹妹、是謝家閨麼？怎麼翅膀了就算了，還開始往外拐了？這歐軒是多天上有地上無啊，值得你句句都是好話，果然大不中留啊。”

 免免笑:“還不是怕你們擔心，哥哥，歐軒對我真的很好，你們放心。”

 “我只是個沒話語權的大舅子罷了。”謝旋嘖嘖嘆道，“你這話留著對爸媽說，他們這兩天天天在家混合雙打呢，我覺他們是把對歐軒的仇恨都轉移到我上了，以后我可得跟歐軒把這些賬討回來。”

 “好，哥哥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絕對不敢反抗——對了哥哥，爸爸媽媽怎麼樣了……還在生氣嗎？“

 謝旋一聽這話就腦仁疼，忍不住了太:“氣，怎麼可能不氣。還行，倒也就是氣，沒什麼別的病。我跟爸聯合起來把媽勸住了，不然真能上京城找你去。”

 電話那頭的免免沉默了。

 謝旋快了些，說出來又反應過來，怕妹妹心里不好，忙寬:“這不沒去麼，木已舟，我估計老人家心里也接了，畢竟你這兩樁事，哪一樁都不小，哪一樁也都不合心意，一時肯定放不下面子，真要態度轉變總歸需要點兒時間。”

 免免“嗯”了一聲。

 謝旋剛準備再說點什麼，電話站呼哧帶地進來幾個人。

 是劉曉燕跟謝衛國來了，兩口子明顯是跑得急，臉上的汗直往頸窩里流，去他們的電話站的小許反倒被甩在后頭了。

 “是我閨的電話不？是我閨的電話不？”劉曉燕也顧不上汗，急切地問道。

 本來問的是電話站的幾個工作人員，誰知道，一抬頭，跟自家兒子了個眼對眼。

 劉曉燕這下心里有數了，抹抹汗珠子，一把搶過兒子手上的電話聽筒:“喂？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