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恭沒好氣地道：“你個大老爺們，臉呢？”

他更關心的是沈雲清的經濟狀況。

因為剛才他看見安哥兒了，安哥兒上竟然穿著麻布小褂子和小短，穿著雙怪模怪樣的草鞋。

沈雲清那人病多，食住行無不講究。

那現在……這肯定是缺錢了。

大人的裳雖然都是好的，但是可能是舊年剩下的；但是孩子的裳，一年就得換，這恐怕是沒有銀子給安哥兒置辦新了。

本來他就幫忙著急的，再聽這些人還想去借銀子，能有好語氣嗎？

眾人見他生氣，也不敢再湊上去開玩笑。

賀長恭進去看趙景雲，後者已經好了不，隻是盼著能下地走路，試試行不行。

賀長恭勸他聽話，畢竟沈雲清說了，最還得七八日才能下地。

“世子，為了救您，沈妹子累得腰都快斷了……”

您快讓人省點心吧。

這要是個孩子，他早給他兩掌了——好好躺著吧你！

趙景雲直歎氣：“我這也是心急如焚，外麵的況，並不好……”

他如果“失蹤”了太久，被判定死亡，世子之位，恐怕還是會落到弟弟手中。

倘若那般，就算之後他再回去，世子之位也很難回到自己頭上。

這幾天，他一直沒閑著，讓人私下去聯絡能給他幫上忙的人。

“對了，”趙景雲示意梧桐，“出來的時候倉促，上也沒帶多銀子。今日我讓人去籌了些銀子，這一千兩，你拿著。”喵喵尒説

梧桐把十張一百兩的銀票給賀長恭。

賀長恭卻不接：“世子要用錢的地方多，我一個人吃飽，全家不，住的又是世子的房子，還有俸祿，不需要什麽銀子。”

趙景雲見他不似客套，便笑道：“那我也不和你客氣了，正好這段日子手頭也。”

等日後緩和過來，他一定不會虧待了賀長恭。

畢竟這是救命之恩。

梧桐壯著膽子道：“王爺，您說要不要給隔壁送點飯錢？”

省得每次吃隔壁的剩菜都心虛且慶幸。

現在他就想把銀子往隔壁一摔：“給小爺上菜，上好菜！”

趙景雲道：“你說得對，先送一百兩銀子去給沈夫人，就說是一個月的飯錢。”

“是，小的這就去。”梧桐忙揣著銀子跑了出去。

可是片刻後，他又生氣又沮喪地回來。

“沈夫人不收，說是這一百兩銀子，我們點外麵的席麵，省著些也夠用了……”

趙景雲臉上出驚訝之，忍不住看向賀長恭。

——這大夫，如此視金錢如糞土嗎？

尋常人家，就算一家六七口，一年二十兩銀子的開銷也差不多了。

他冷眼看著那沈雲清的穿戴，也不像有錢的模樣。

頭上是木簪子，上穿著的也是家常細布裳而已，雖說沒有補丁，但是和府裏那些有頭臉的大丫鬟都沒得比。

這樣的家境，這麽隨意就打發了一百兩銀子？

趙景雲不理解。

賀長恭知道沈雲清的脾氣是伺候不了人的，但是心裏卻想，既然缺錢，為什麽不收著？

給安哥兒買兩好裳，去孟大人那裏讀書穿也好啊。

讀書人，不得穿戴好些，免得讓人看輕嗎？

他有意替沈雲清收下銀票，但是想起那張叭叭不饒人的小，賀長恭還是沒出息地退了。

“那就席麵吧。忙著醫館的事，不能被做飯綁著。”

聽他這麽說，趙景雲也不好再強人所難，隻能如此。

但是其實，沈雲清醫館一點兒也不忙。

原來，外室的傳聞愈演愈烈，這個時代的子又多堅信“死事小，失節事大”，寧肯病死，都不來找這個聲名狼藉的人看病。

沈雲清樂得清閑。

有些人視死如歸，那為什麽不全人家？

世上孤苦無助，走投無路之人那麽多，有空去救那些人不好嗎？

賀長恭看在眼裏，也著急。

這大概就是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越是缺錢，越是沒有賺錢的門路。

沈雲清這樣細腰碗口的纖弱子，又不能出去扛麻袋，賺錢太難了。

到了衙門發俸祿的日子，賀長恭說是帶著安哥兒出去玩。

沈雲清沒有多想就答應了。

賀長恭的那匹四蹄踏雪的寶馬，對安哥兒來說太有吸引力了。

可是回來的時候，安哥兒上的短褂短草鞋，換了一寶藍綢地繡花枝紋的圓領袍子，腳上也換上了布鞋……

沈雲清看愣了。

賀長恭還把手裏的小包袱遞給海棠，悶聲道：“裏麵還有一，給安哥兒換著穿。”

說完，他也不等沈雲清說話，轉就走了，不帶走一片雲彩。

“安哥兒，你過來。”沈雲清把兒子拉到邊，“你原來的裳呢？”

“舅舅給了路邊的小乞丐了，說我是讀書人，不能穿那樣。”

沈雲清：“……”

這賀長恭，還講究的。

可是夏天穿這樣，就算是綢做的，也沒有麻布短褂短舒服啊！

綢吸，又不吸汗，孩子卻最出汗，並不合適。

還有鞋子也是，親手做的草涼鞋多舒服氣啊！

“娘，舅舅花了十兩銀子！”安哥兒小聲地道，“您把銀子還給舅舅好嗎？”

他雖然小，但是知道娘不缺錢，但是舅舅缺。

舅舅聽到價格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

安哥兒不想要，可是舅舅卻掏銀子出來付了。

沈雲清很意外。

因為賀長恭是一文錢都得掰兩半花的子，給安哥兒怎麽這麽舍得？

讓安哥兒自己去玩後，和六娘說起了自己的疑問。

六娘擺弄著自己的斧頭道：“那買的是裳嗎？那買的是兒子！”

沈雲清：“……你別說。”

賀長恭要是有那等心思，怎麽還會讓安哥兒喊他“舅舅”？

六娘：“你臉紅什麽？”

“我哪裏臉紅了？”沈雲清翻了個白眼。

和賀長恭，那怎麽是能吃到一個碗裏的人！

“不逗你了，”六娘道，“他一個泥子，進了羽林衛，肯定要被人歧視。他自己過的委屈，不想讓安哥兒也。畢竟安哥兒，現在是跟著孟大人讀書的。”

在沒讀書人的眼裏，讀書那是一件多麽神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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