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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誰呀這是。黑燈瞎火的坐在我們家門口,想嚇死人呀你。”聽聲音細聲細氣兒的,似乎是個婦人。
這人提著燈籠,往臉上照了照,忽然俯低下頭來。這人方才站著,燈在眼前,照得什麽都看不見,他這一低頭,一張大臉猛地出現在麵前,把嚇了一跳。
白刺刺一張大臉,呲牙一笑,臉上簌簌的直掉沫,偏偏一雙眼睛就跟他們家的福娃兒似的,抹得烏漆麻黑的。那張嘻嘻地笑咧著,足有八隻櫻桃口拚起來那麽大,塗的通紅一片,好象剛啃完死孩。
“鬼啊!”
饒是大膽,也不怪一聲,好懸沒暈過去。
“鬼你個頭啊!”
那人出短胖的一手指,在額頭一點,登時一陣旋地轉,也不知是被他嚇得,還是被他那胡羅卜似的手指頭給的。
“我問你,你悄沒聲兒的坐在我家門前幹什麽?哦……”
那人收回“胡羅卜”,了個蘭花指,滴滴地道:“我明白了,你莫非是來我家應工的。”
這時也看出這人不是鬼,而是一個男人,隻是不明白他為什麽化著濃妝,比人還過份。本想爬起來走人,一聽“應工”二字,已經了一壁的登時兩眼一亮,口問道:“這位大姐……大哥……掌櫃的,你們這兒招工嗎?”
那人拿燈籠把上上下下又照了一遍,喜上眉梢:“嗯!瞧你眉目還算清秀,尤其一張,長得更招人疼,瞧著是不錯啦。隻是不知你還會些什麽本事呢?”
了一的壁,早就沒了早晨剛出土地廟時的傲氣,一聽這話登時心虛,忙心問道:“卻不知掌櫃的你這裏做些什麽營生,需要些什麽本事,我可分辨不出布匹的和產地,也不會苗話彝話本地土話,至於百十來斤的石鎖……那也是舞不的……”
那人著蘭花指,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像隻剛下水的母鴨似的:“喲,看不出,你這張兒還逗的,會俏皮話,!這就了五分了,你會唱曲兒嗎?”
在京城時好歹也算一票友,一聽唱曲兒,登時神大振,忙不迭點頭道:“會!會會會!唱曲兒還正經好聽呢。”
那人笑嘻嘻地道:“那就了,你跟我來吧。”
爬起來,喜出外地跟在這人後邊,眼看他骨軸左晃右晃跟要散架似的,把個.顛得七上八下,連忙移開目,開口問道:“掌櫃的,還沒請教您尊姓大名啊?”
那人將媲福娃兒的熊掌在空輕飄飄地扇了兩下,笑道:“什麽掌櫃不掌櫃的,聽著生份,我姓張,外邊人都我張大哥。不過咱們這院裏頭都是自家兄弟,隻喚我的藝名兒----風鈴兒。”
“阿嚏!”
被他上刺鼻的香味兒熏的打了個噴嚏,他鼻,心想:“藝名兒?難怪他這麽一副模樣,原來這是一家戲園。”
一俟知道人家是戲園,不擔起了心事。他自忖曲兒唱的還是不錯的,不過票友就是票友,跟人家那些以唱戲為生的優伶,他怎比得了?張,忽又咽了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他可不願意再失去這個機會。
看著麵前那隻搖來晃去碩大無朋的“風鈴兒”,心道:“他也未必就是讓我唱戲,大概是讓我搬搬道,打個鼓敲個鈸什麽的,需要的時候再上臺跑跑龍套,嗯……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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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風鈴兒從門前消失不久,那虛掩的大門便“咣啷”一聲被人推開了,兩個佩刀的苗人大漢闖進門來,往左右一站,氣勢洶洶。隨即便有一個周上下銀閃閃的苗邁步進來。
這苗若仔細看,其實是蠻俏麗的一個丫頭,隻是眉宇之間英氣,衝淡了的嫵。背著雙手,往門前一站,目一掃,不怒自威:“他真的就在這兒?”
一個苗裝大漢頓首道:“是!”
苗臉上怒氣乍現,斥道:“頭前帶路,找他出來!”
兩個苗家大漢連忙領命,那苗邁開兩條長的大,周上下叮叮當當地跟了上去。
這家戲園環境優雅,這裏一叢篁竹,那裏一怪石,雖然不算獨居匠心,卻也頗顯雅致。左右兩廂,綠蔭掩映下可見一些屋舍,有些屋舍門窗閉,有些卻開著窗。
探頭探腦的,就見窗裏的人都是男人,大多相貌清秀、男生相,有的人正對鏡梳妝,有的人正持簫吹曲,也有人正長袖善舞,咿咿呀呀地練著段。
這個年代,人是不許上戲臺的,旦角都是由男人來演。看見這般景,心更是確信:這裏果然是家戲院。
拐彎抹腳的,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前院,來到**一偏廳。廳燈火通明,卻不見有什麽人,似乎今兒沒有什麽生意上門,無需演出,大家也就懶得走。
風鈴兒領著進了偏廳,著雙下上上下下又打量他一番,滿意地點點頭,道:“嗯!底還真不錯,寬了外,哥哥瞧瞧。”
不能不承認自己的短了,他咳嗽一聲,心虛地道:“風鈴兒哥哥,弟雖也能胡唱上幾句,可是讓我上臺的話……怕是沒那麽大本事。”
風鈴兒嘻嘻一笑,道:“在這兒呢,你會唱曲兒固然好,不會唱也沒關係。會唱戲的有會唱戲的生意,不會唱戲有不會唱戲的買賣,不撒尿,各有各的道兒。來,先寬了外,哥哥我看看你的段兒……”
“這掌櫃的還真好話。”
欣喜地了外,風鈴兒圍著他審視地打量了幾圈,拍拍他的口,他的胳膊,滿意歡喜地道:“嗯,看不出來,瞧著瘦瘦弱弱眉清目秀的,這骨兒還蠻結實。”
他扭著碩大的.走到牆角,打開一口箱,從裏邊翻出幾套花花綠綠的兒家裳,往桌上一放,對道:“來,你一件件的試穿一下,再我瞧瞧。”
道:“風鈴兒哥哥,要是有什麽淺的活兒,您給我就好。那些細的事,我怕自己真幹不來。”
風鈴兒道:“不妨事,穿上,快穿上。”
無奈,隻好選了一套比較素淡的裳穿上,往風鈴兒麵前一站。風鈴兒把手一拍,喜道:“好!再給你描描眉,點點,敷些,那就是個俏麗佳人了。”
對著落地銅鏡一照,覺得不像戲服,不疑地:“風鈴兒哥哥,你這裏究竟是做什麽生意的呀?”
風鈴兒吃吃一笑笑,向他飛了個白眼兒,看得一陣麻。
風鈴兒聲道:“死相,跟哥哥我還裝佯,我們這裏當然是做皮生意的啦。”
驚詫地張大了,失聲道:“皮生意?我……我不至於長得那麽像人吧?”
風鈴兒拿蘭花指向他遙遙一指,嗔道:“人有什麽好的!誰男人就一定要喜歡人的?嘻嘻,一旦知道了男人的妙,可是比人還招人喜歡呢。”
心裏一陣惡心,手便去解服:“豈有此理,我堂堂男兒,豈能如此不知恥,這般營生,便連我父母爹娘、家祖宗,都要跟著蒙。”話音未落,肚裏卻是咕嚕嚕一陣響,登時泄了他的底氣。
風鈴兒掩著紅的吃吃地笑起來,他笑夠了,便從袖出一錠雪白的銀兩,看著足有一兩重的銀元寶,用兩胖的手指頭拈著,在麵前晃了晃,燈映著銀,發出白花花的來。
風鈴兒把銀元寶放桌上輕輕一放,又往前輕輕一推,笑地道:“兄弟,很多事之所以難,其實就隻是第一步難邁,一旦走過去,也就無所謂了。想當年我也是尋死覓活的,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風鈴兒看得出窘迫的境,他相信這個寒迫、走投無路的人最終一定會屈服,不是向他屈服,而是屈服於求生的本能和的覺。
大災之年,人在極度的時候,甚至會把自己平素視若掌上明珠的親生兒當食,瞧這細皮的就不像過苦的樣,沒準是什麽落魄的大戶人家弟,這樣的人應該會以更快的速度屈服的。
他自信滿滿地看著,還沒等來的屈服,忽然有一個臉上敷、頭上簪花、著不男不的秀氣年急匆匆跑來:“風鈴兒哥哥,風鈴兒哥哥,出……出事了。”
那人跑到風鈴兒邊,著他的耳朵了幾句話,風鈴兒頓時雙眼一瞪,轉就往外走。他剛剛邁出兩步,忽又想起,便轉回來,往桌上一指,又往門口一指,對道:“這是訂金,那是門,你自己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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