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家作坊用過午膳之後，王掌櫃把東家親自送出了門外。離開作坊，站在十字街頭，夏潯心中一陣猶豫:“這個時間……，快到妙弋姑娘約我相見的時辰了，我去，還是不去?” 從本心裡來說，夏潯不想見，那日短短的接中，夏潯已經察覺到，庚家這對母和楊文軒都有著不清不楚的關系，現在他唯一還沒有搞清楚的只是這對母是否知道彼此的存在，以及……孫家小姐和楊文軒已經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至於那位孫夫人……，不用說了，想起那副難捺的模樣，夏潯便暗暗打了一個冷戰，瞎子都能覺出來他們兩人的關系已經親到了何種地步，這個楊文軒啊，還真是……

如果有可能，夏潯希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和這對母再有任何瓜葛，可是眼下庚員外的嫌疑越來越重，要找出那個潛在的威脅，先要查清此人的底，正面著手不易突破，從孫夫人那裡著手，百分百得與那婦人發生關系，或許從孫小姐下手會奏奇效……

見，亦或不見?很難決定啊。

彭梓祺有些狐疑地問道:“你不會連要去哪兒都沒想好吧?”

“應付不了孫夫人那種了的嫵婦人，還應付不了一個妙齡麼?頭一頭，頭也是一刀，拚了！”

夏潯吸了口氣，起膛道:“走，去玉皇廟。”

彭梓祺曬然道:“你們讀書人不去拜孔廟，拜玉帝做甚麼?”

夏潯歎道:“只是有一個不想見，卻又不得不見的人在那裡等我罷了。”

彭梓祺正想再問個清楚，夏潯已舉步向前走去。

城南玉皇廟，香火並不十分興旺，山門進出的信徒遊客稀稀落落，夏潯帶著彭梓祺趕到玉皇廟前，抬頭看了看那高大的山門匾額，正要走進去，一旁忽有人道:“啊，原來楊公子在此。”

夏潯佇足看去，就見右側碑廊後面閃出一個青老者，笑容可掬地迎過來，向他深施一禮道:“小老兒朱，見過楊公子。”

夏潯瞧這人一家仆打扮，容貌有些面，微微錯愕道:“你是……”

老人笑道:“小老兒是朱府管家。前兩日在十字街頭，我家公子與人起了衝突，公子曾經從中斡旋勸和……”

“啊！”他這一說，夏潯便想了起來，拍拍額頭道:“對對對，我記起來了，老管家今兒怎麼也到這來了?”

朱道:“哦，我家小姐到廟裡上香，小老兒陪同前來，年紀大了，不中用，路走多了就會氣，所以候在這廟外面，小老兒正在廊下歇涼，恰好看見公子，便來打個招呼，再致謝意。”

說著，他瞟了眼站在夏潯側比大姑娘還俊俏幾分的伴當，笑道:“公子也來廟裡進香?”

“呃……，是啊，正好走到這兒，便到廟中拜拜，這便進去了，老管家回見。”

答對完了朱府管家，夏潯向彭梓祺微一頷首，舉步進了山門，繼而再儀門，過了湯殿，繞過獻亭、玉皇殿，忽見左廡二十八宿殿裡兩個人影有些悉，夏潯定睛一看，只見虛目鼠神像下面，站著一對男。男的眉清目秀，的娟麗俊俏，竟然是朱家小姐朱善碧和前兩日剛剛結識的崔元烈。

眼見二人談笑甚歡，一個談笑風生、神采飛揚，一個眉目傳，掩嫣然，竟似彼此有了幾分意，夏潯不覺微笑起來:“才短短幾日功夫，他們竟然……，這還真是緣到自然來啊。”

彭梓祺一旁看著，

說道:“你不上前打聲招呼麼?” 夏潯莞爾搖頭:“不要了吧，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正說著，就見崔元烈和朱姑娘說了幾句什麼，順手掏出一張寶鈔，遞給朱姑娘的小婢，似乎要去買什麼東西。小丫環接了寶鈔歡歡喜喜地離開了，崔元烈則向朱姑娘束手揖讓，朱姑娘含點頭，兩人相傍著轉向了殿宇深，一邊走崔元烈一邊指指點點，似乎給介紹著廟中神仙的傳說故事。

夏潯微微一笑，轉向了另外一側的廡殿:“走吧，咱們走這邊，莫要驚擾了人家這對有人。”

彭梓祺跟著他行去，回頭看了一眼，故意說道:“那位朱姑娘很漂亮啊，若是當日你便有意接近，憑你家世相貌，說不定的一顆芳心就屬於你了。”

夏潯道:“天下人何止萬千，難道只要麗的，我就要想方設法弄到手麼?”

“難道你不就是這樣的人麼?”

夏潯意味深長地一笑:“緣如風，風不定。雲聚是緣，雲散是緣。緣是不可求的，只能候其自來，來也是緣，去也是緣。已得是緣，未得亦是緣，我要的人，一定要和我有緣才行。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真的了解嗎?”

彭梓祺冷哼一聲道:“裝神弄鬼，打什麼機鋒！”

夏潯笑道:“自與公子相識，聽你說的最多的一個字就是‘哼’，你說咱們這是什麼緣?”

彭梓祺口說道:“孽緣！”

夏潯擊掌笑道:“有道理！太有道理了，哈哈哈……”

夏潯大笑而去，彭梓祺這才省覺此話大有語病，待分辯，夏潯已轉十二辰殿，隻得恨恨一跺腳，紅著臉追了上去。

“啊，彭公子，有勞你在這裡相候，我去見一個人。”

過了關帝殿，見到不太起眼的蠶神殿匾額之後，夏潯突然止步，對彭梓祺道。

彭梓祺狐疑地道:“你要見什麼人?”

夏潯道:“這人麼，要和我談一筆很大的生意，所以實在不方便有人在側。”

彭梓祺眨眨眼道:“不需我護在左右?你不怕那刺客出現害你麼?”

夏潯道:“怕，當然怕，不過我這一天來行蹤不定，那刺客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再說，我就去那蠶神殿與之一唔，並不往別去，呵呵，請公子在此稍候。”

“鬼鬼祟祟的，見的一定是人！你若真是與人在此幽會，卻要本姑娘給你門把風，我絕饒不了你，一柱香，我就等你一柱香時間，到時你不出來……，哼！哼哼！”

彭梓祺暗暗想著，往石階上一坐，橫刀於膝，冷笑等候。

夏潯走到蠶神殿前，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飄閃進殿去

蠶神殿並不大，單獨供奉著蠶神娘娘，玉皇廟香火本來就不旺盛，青州地面上蠶桑之業不夠興旺，拜蠶神的更是寥寥無幾，此時小殿中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頭梳雙丫髻的小侍婢，年約十二三，長相清秀，另一個正是孫家小姐妙弋。

“咳！孫姑娘，小生……”

“文軒哥哥，你可來了！”

一見夏潯，孫妙弋喜出外，縱便撲到他的懷裡，綿綿的軀，又兼夏日穿得單薄，夏潯可以覺得到的彈和，乃至由而外的青春活力，唬得他連忙雙手高舉，說道:“孫姑娘，請住手，這裡……這裡……”

“啊！”

孫妙弋這才省覺自己喜極忘形，連忙臉紅紅地離開他的懷抱，先嗔地白了他一眼，又對那小丫環道:“小玉，去廟外攤子上看看，給我選個荷包兒回來。”

“是，小姐。”

小丫頭答應一聲，瞄了夏潯一眼，只見這位爺呆頭鵝一般在那兒站著，什麼表示都沒有，登時撅起了小，很不高興地向殿外走去，倒是孫小姐反應快，抿一笑，自袖中出張兩百文面額的寶鈔來塞給，小姑娘這才歡天喜地的去了。

夏潯看到這裡，忽地明白了方才崔元烈使錢讓那朱小姐邊小婢去買東西的用意來，崔元烈買東西是假，十有八九是借機賞賜，讓那電燈泡自己消失。

原來那時貴介公子與大家小姐倒也不是全不得往，私下往者大有人在，許多明清話本中便常說起大家閨秀後花園幽會郎、亦或閨中婦與男子私相往的風流韻事，可見風氣一斑。只是要想做這些事兒，小姐邊的丫頭是必須要使好打點過的。

因為丫頭與小姐幾乎是寸步不離，不把們打點好了，給足了甜頭，你哪有機會與家小姐做親接?所以有錢你得使錢，沒錢就隻好使男計，如張生對紅娘甜言語的那番話兒:“若共你多小姐同鴛帳，怎舍得教你疊被鋪床?”更有些人是先了丫環，才有機會染指小姐的。

可惜此“楊文軒”非彼楊文軒，對這種古代泡規則全然不懂，那小玉丫頭本來收慣了他的好，見他今日如此小氣，心中當然不滿，若存心使壞，也不需要張揚他們的事，只等他們兩人你儂我儂、郎妾意到了要關頭的時候，找個借口跑來請小姐回府，那也無趣的很了。

幸好孫家小姐機靈，還道郎忘了帶錢，自己替他掏了荷包，又搭子又搭錢，還心甘願歡歡喜喜的，這楊文軒勾搭人的手段還當真高明。

小玉丫頭乖乖地出去，殿門卻還敞著，孫家小姐再度撲到他的懷中，夏潯又:“孫姑娘，天化日，神佛面前，人多眼雜，千萬小心。”

孫妙弋“嗤”地一笑，還以為他是有意戲弄自己，含帶笑地嗔道:“討厭，好久不見人家，一見了就裝佯兒，你膽子小啊?那你當初你怎麼就敢……就敢……哼！”

說著先紅了臉，氣不過地在夏潯口捶了一記拳，拉起他的手道:“來！”

蠶神殿前邊有窗，後面是山牆，左面也是一堵牆壁，右面卻有一個門口，走進去，是一小小的配殿，配殿空空一無所有，牆角又有一道門戶，卻是鎖著的，孫妙弋自懷中出一枚鑰匙，打開門鎖拉開小門兒，外邊立刻有進來。

孫妙弋一貓腰鑽了出去，向夏潯招手道:“來！”

夏潯莫名其妙，著頭皮跟上去，一俟過了小門兒，就見這是一個四面山牆形的天井，不算很大，五尺見方的天井，裡邊長滿了野草，高有樹乾斜探過來，掩住了半角天空。東西兩側的山牆有些傾斜，因此築了兩道斜坡的磚牆，抵住了牆壁，天井便更顯狹小了。

孫小姐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而且居然有這個地方的鑰匙，其中定有一番緣故，但是夏潯很聰明地沒有問起，這裡既然是“他”和的幽會之所，“他”本應該知道其中緣故的，說不定就是他使錢打點了廟中僧人，才得了這麼一個的地方。

他正四下打量的功夫，孫姑娘已自外面鎖好了門，自後面抱住了他，臉頰著他寬廣結實的後背，昵聲道:“沒良心的小冤家，你說，你有多久沒見人家了?人家一個閨家，又無法跑去找你，沒良心，你好沒良心……”

夏潯暗暗苦，只能著頭皮道:“小姐……”

“我妙妙！”

孫姑娘不悅地捶了他一下，夏潯苦笑著改口:“妙妙，我們……我們好象並沒有很久不見啊，前天我們不還見過一次麼。”

“裝，那也算呀！”

孫妙弋嗔道:“我聽說你從泰州買回一個妾，打從那天起，你就沒登過我家的門吧?哼！當初花言巧語的，一騙了人家的子去，你就變了模樣，你說，心裡頭倒底有沒有人家?”

“糟糕，楊文軒已經把人家吃掉了?”

夏潯頓時頭大無比，猛地想起了張十三囑咐他的那番話:“若是未曾嫁人的姑娘小姐，你還是虛與委蛇的好，要不然，一旦鐵下心來，寧肯敗名烈，也要把張揚開來，十有八久府要判你們親的，若不肯親，那便一生一世不得再另行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