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嫿面上平靜,心中卻在迅速盤算,褚煬為何會出現這裏。
「不必了,夫家就在不遠,我讓車夫回去另取一架新馬車便是。」
姽嫿側頭吩咐車夫回府去,去取新的馬車來。
褚煬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只輕聲道,「我見姑娘有些眼,姑娘可有兄長,我見過一人,與姑娘有幾分相似。」
姽嫿頓時明白了今日褚煬的來意。
他是來試探自己的。
若以自己兄妹來代褚氏兄弟,那自己所代表的,便是褚煬。
褚煬怕是來瞧一瞧,自己能否擔得上這份保護的。
這也是他的心結所在,當年他被弟弟拼了命救下,這一切,究竟值得麼?
因著馬車壞了,再待在車上也不安全。
所以姽嫿在侍的陪同下。戴好了帷帽,緩步下車,走到了一旁的柳樹下。
褚煬就站在距離姽嫿兩三米的地方。
一個不至於近得被人傳出風言風語,也不至於遠得聽不到彼此聲音的地方。
「我確有兄長,想來公子見過的,應該便是家兄,不知公子與家兄在何相識?」
「就在皇都,平安堂,大夫說他中了十數年的毒,就快要死了。」
這話,直接就是開門見山往人心窩子裏了,一旁的侍投來了吃驚的目。
隔著帷帽,褚煬並無法真切地看到姽嫿的神,但那一刻,姽嫿輕的,讓他知道,面前這個子,或許知道明珩的實際狀況。
「看來你知道啊。所以這些年來,你一直眼睜睜看著你的哥哥盡折磨,而你卻能著他的庇佑,嫁了人,離開了虎狼窩,開始自己的新人生,真是明的算計。」
雖然面上還是平靜的表,但褚煬上的威勢,已經讓姽嫿邊的侍開始打了。
姽嫿起自己的帷帽,雙目通紅,眼神卻堅定地直視著褚煬。
「如果能用我的命去換阿兄的命,那我半分都不會猶豫,我在發現那一切時,沒有能夠保護阿兄的能力,這是我畢生之痛。如今只要有一半點挽回的可能,我都會拼盡全力。公子瞧不起我也好,辱罵我也好,我都無所謂。但你若去我阿兄面前說什麼,擾了他養病的清凈,那我便是豁上這條命不要,也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這話讓褚煬後跟著的幾位親隨都變了神。
這位小娘子知道自己威脅的是誰麼?
鬧不好的命今天就要折在這裏。
褚煬卻並未生氣。
他沉默了許久,最後只說了一聲,「抱歉。」
這話,對於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來說,已經實屬難得了。
褚煬明白,自己這番質問,本是毫無理由的。
他只是有些憾與不甘,見到和當年如此相像的形,但明氏兄妹還有挽回的機會。他不甘於明嫿還能救回的兄長的機會,還有將一切變好的機會,而自己,卻只能日日夜夜一遍遍在痛苦中沉淪。
姽嫿嘆了口氣,放下帷帽。
「我見公子對此事如此激,或許也曾經遭遇過同之事。我還幸運,有挽救的機會,這世上卻有許多事,本沒有挽回的機會了。沉溺於舊夢過往,才是對犧牲之人的辜負。」
褚煬低頭看向姽嫿,輕聲問道,「若你阿兄救不回來了呢?」
如果,你也遭遇我當年的形呢?
這話,問得很不妥帖了,但姽嫿並沒有生氣。
「積蓄力量,替他報仇,然後好好活下去。」
「如何好好活下去?」
一個人,背著自己最親之人的命和犧牲,如何好好活下去?
「不是為自己好好活,而是替逝去之人好好活。只要我們還活著,還記著他們,他們就不算離去。」姽嫿的聲音十分堅定,「哪怕再苦再難,都更要好好活下去。」
車夫趕著新的馬車回來了,姽嫿裊裊行了個禮,在侍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離開。
褚煬卻很久沒,一直站在那棵柳樹下,直到陳晟來了。
陳晟原名徐升,是貴妃母家活下來的最後一脈。
當年構陷一事,雖然並無實證,但天子一旦生疑,那對也是錯,錯更是錯,徐家被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抄家滅族。
活下來的,唯有當時跟著師父雲遊四方的徐家子徐升。
他自弱,並未族譜,一直養在外邊,跟著藥師治病。
如今,反倒保了一條命。
後來,褚煬登基,為徐家平反。
但陳晟卻繼續頂著這個名字活了下來,只在平安堂做一個普通的大夫。
他畏懼皇權,儘管那是他的表兄,是一樣和他的害者。
華加,於旁人是萬般榮寵,於陳晟,卻是一遍遍提醒當年徐家慘禍的引子。
他寧願普通一生。
褚煬默許了。
他唯有陳晟這一個還算得上親人的人了。
」阿晟,你說,以後我去了曹地府,母親和阿諾還會願意見我麼?「
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的犧牲是不值的。
「會,定會相見的。到時,姨母定要罵你這麼大了還不親。阿諾肯定是圍在你屁後面轉,他自小就佩服你,如今看到你將這天下治理得海晏河清,定是更加佩服了。」
陳晟的嗓音有些沙啞,十多年了,這是阿煬表兄第一次主提起姨母和表弟。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好的開始。
另一邊的清雅閣。
商愉剛作了一首好詩,得了滿堂喝彩,就連最上首的四皇子都不住朝投來讚歎的目。
這讓有些控制不住地驕傲,同時,也朝上首的四皇子瞧了好幾眼。
四皇子褚凜是長樂王的嫡長孫,幾年前被選中宮,了皇子。
褚凜的生母是出了名的人,褚凜繼承了他母親的貌,一雙風流多的桃花眼向人時,只讓人心都了。
商愉也不例外。
幾乎第一眼看到褚凜時,就已芳心暗許。
可也知道自己的份。
是商愉,是探花郎,是商大人,是四皇子口中的知己,卻唯獨不能是與他共白首之人。
四皇子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道目。
他眸微斂,食指在白玉酒杯上一長兩短敲擊了兩下,好似只是百無聊賴下的一個普通作。
下首伺候的清倌琳瑯將這一切收眼底。
站起,玉手持杯,清冷道,「商大人文采出眾,琳瑯佩服,在這裏敬您一杯。」
說完,蓮步輕移走到商愉面前,將酒杯放在商愉的邊。
一旁的員才子們看到這一幕,都紛紛打趣。
「商兄好福氣,琳瑯姑娘可是極敬人酒的。」
「是呀,商大人不喝,莫不是怕家中夫人悍妒?」
你一言我一語,商愉沒法子,只好低頭準備喝了人敬的酒。
誰知就這麼巧,琳瑯的手一歪,杯中酒盡數撒到了商愉的襟上,偏偏今日商愉穿的還是一青衫,一被打愈發明顯。
不敢讓人近,商愉只好匆匆掩蓋前襟。
四皇子的眸愈發玩味。
「琳瑯姑娘這酒,看來是想敬到商大人的心裏去。來人,帶商大人換去吧。」
此刻也顧不得褚凜的打趣,商愉生怕一會兒出什麼異常,忙跟著前去更了。
到了屋,讓伺候更的人盡數退下后,商愉這才小心翼翼除去外衫,出前那一層層裹的白布。
正準備將白布解下來用帕子一水漬,誰知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含笑的聲音。
「商大人,你這打扮,怎麼和尋常男兒不一樣呢?」
是褚凜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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