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也被錢老吐槽的很尷尬，中醫的診治講究四診合參，辨證論治，尤以脈診和舌診為重，脈診更是重中之重。

許舌診已經不擅長了，脈診就更加不會了，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會，而是很不擅長。現在年輕中醫沒幾個會脈診，就更別說他這種剛畢業的學生了。

大家畢業了去中醫院，搭脈也是做個樣子，他們也是讓你去做西醫檢查。醫院里面倒是有幾個老中醫會脈診的，但是許還沒跟師學習呢，就被開除了。

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怎麼會脈診。”

錢老問:“學校老師沒教過？”

許道:“學的不怎麼好？”

錢老微微搖頭，看了看許的姿勢，他道:“寸關尺三部拿的還是準確的，同寸也沒弄錯，就是你這個經驗卻是欠缺許多。”

許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

錢老囑咐一句:“可要好好努力啊，你先聽我說。你先平心靜氣，《素問.脈要微論》中曰:是故持脈有道，虛靜為保。要求的不僅是患者要平心靜氣，更要求醫生也要如此。”

許緩緩吐出幾口氣，讓自己快速平靜下來，三指準地定住了患者的寸關尺三部。

錢老緩緩說道:“先查其大綱，表里何如？”

許聞言，先用三指齊按辯其脈象。

錢老道:“脈有浮、中、沉三候，因此對應的脈診手法是舉、按、尋三種，以辨脈之深度。輕手尋之曰舉，重手取之曰按，不輕不重委曲求之曰尋。”

“輕手候之，脈見皮間，也，腑也，心肺之應也。重手得之，脈附于下也，也，藏也，肝腎之應也。不輕不重而中取之，脈在之中，是脾胃之候也……”

許用并不怎麼練的脈診細細診脈，三指齊尋，然后單指各按寸關尺三部。

寸口脈上有寸關尺三部，食指按寸部，中指按關部，無名指按尺部。每一個部分都有浮、中、沉三候，所以一共是九候，這就是中醫脈診中的三部九候診法。

寸關尺任何一部的任何一候都有自己所反映況，所以需要每一部都診到，所以會用到單指診脈，診脈時每一部脈搏的跳不得低于50。

甚至不練者需要在一部上診斷三四個50，這樣診斷一只手就要五六分鐘了，左右雙手脈診時間肯定超過10分鐘了。

許認真診起脈來，他反倒是心靜下來了，細細甄別診斷每一部的脈象，錢老也在一旁悉心指導，許腦子里也在回憶之前課后練習的覺。

錢老見到許這樣，也是微微頷首。雖說這年輕醫生臨床差了點，但是理論知識還是很扎實的，而且天分也不錯，能靜下心來。

理論知識上來說，許更扎實一些，但是臨床上還是劉明達更好一些，兩個人都值得培養。

錢老在一旁認真且仔細地指導許。

良久之后，許終于睜開眼睛，松開了患者的手，有些振地對錢老道:“應是沉弦之脈，《脈經》曰‘舉止不足，按之有余’，為沉脈，而且沉行筋骨重手乃得，應該是沉脈無疑了。”

“《脈經》曰‘弦脈，舉之無有，按之如弓弦狀’。我診此脈端直以長，如張弓弦，按之不移，所以應是弦脈。”

“沉脈主里證，且患者左手關部沉，左關沉，為肝郁協滿痛，脘滿腹脹，食心煩喜怒，與患者癥狀吻合。且弦脈可主肝病，脈來如弓弦者，肝脈也。脈弦而兼沉，乃是氣郁不舒。”

“所以我能確定患者乃是肝氣郁結，氣為之帥也，氣滯則無力推前行，所以氣滯則易瘀。為里實之癥，實則瀉之，應當疏肝解郁。”

錢老笑了笑。

許頓時心中沒底:“我……辯證錯了嗎？”

錢老道:“辯證沒錯，那應該用什麼方子。”

許神頓時張了起來。

錢老見許神變得極不自然，他好奇問道:“怎麼了？你都辯證對了，難道不會開方子？”

“不是。”許抿著，微微搖頭。

錢老問道:“那是怎麼了？”

許低下了頭，神張了起來。

許雙手抓著:“我……我怕開錯方子，治病不，反害人。”

錢老道:“中醫難就難在辯證論治，中醫治病當知四診八綱之辯證，六經六氣之對應，升降之規律，亦要知曉如何辯證衛營氣之循行，經絡臟腑之生克。”

“中醫治病，無非十二個字，觀其脈癥，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你都辯證正確了，隨證治之就是，又有何難？”

許又想起了之前那件事，他道:“我怕……我怕我辯證錯誤，我怕我開錯方子，我更怕我用錯劑量……”

錢老板著臉呵斥道:“為醫者，自當如履薄冰，小心謹慎，瞻前亦要顧后。但醫者不僅要有降龍伏虎之本事，更要有火中取栗的自信。”

“為醫者，當以解蒼生疾苦為己任。你看患者坐在你面前，疼痛難忍，而你卻這樣畏不前，何以為醫？何必為醫？”

許雙手地抓在了一起。

患者有些急躁道:“我說兩位醫生，快幫我開點藥吧，我真的疼的很難。”

錢老認真又嚴肅道:“醫者，一生都在做斗爭，但我們最先要勝過不是疾病，而是我們自己。”

許抬頭看錢老，神怔怔。

錢老看著許，淡淡道:“如果你連自己都戰勝不了，那你本不配為醫！”

許攥雙手，眉心擰了一個疙瘩。他又想起了被開除的那日看到的那些冷漠嘲諷的眼神，自己終究是他們眼中的恥辱！

半晌后，許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神掙扎更加劇烈了。

錢老眼中出失之，微微搖頭，他對患者道:“同志，你跟我來，我來給你診治。”

“好。”患者捂著小腹站了起來。

兩人正準備出門，重新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卻聽后面聲頓起！

“經水未來腹先疼，婦人有經前腹疼數日，而后經水行者，其經來多是紫黑塊，人以為寒極而然也，誰知是熱極而火不化乎!”

兩人都回頭看去，只見許神猙獰，攥著雙拳，青筋暴起，如同是怒吼一般喊出了這段話。

“夫肝屬木，其中有火，舒則通暢，郁則不揚，經行而肝不應，則抑拂其氣而疼生。然經滿則不能藏，而肝中之郁火焚燒，經出，則其火亦因之而怒泄。”

“其紫黑者，水火兩戰之象也；其塊者，火煎形之狀也。經失其為經者，正郁火奪其權耳。治法似宜大泄肝中之火，然泄肝之火，而不解肝之郁，則熱之標可去，而熱之本未除也，其何能益？故，方用……宣郁通經湯。”

說完這段話，許大口大口著氣，仿佛用盡了全力氣，而那些冷漠嘲諷的眼神竟也在此刻退卻了下去。

錢老笑了，這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