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的流派是很多的。

如流蘇曾經所言，玄門也有雙修，並不是每個都講絕斷，主要在於理解的不同。日月相相這樣的道理，常規解釋其實是自與天地的二氣，可如果一定要往男雙修上去解釋的話，也有一整套的系自圓其說。你可以不認同、可以辯駁，甚至斥爲邪魔外道，那也只是道不同，而不能說他這不是修道系。

其實東華子教給國王的，也是類似這一套——不然給他練什麼壯藥？寡人有疾，那便從這裡下手最容易取得突破。你真勸他清心寡慾，反而沒那麼容易功。

秦弈想起了昨晚流蘇對李青麟那句“沒有一個帝王長生”的評價：“人間帝王爲什麼修不道？因爲他們求長生的源是捨不得擁有的一切，這與修仙的本質背道而馳，永遠也別想有所。所以還是你合適，來跟我修仙吧……”

秦弈還記得自己的回答是：“所以修仙的本質果然是復讀機吧？”

然後流蘇就生悶氣去了。

其實秦弈心中早就搖得不樣子，他真的很想修仙了，而隨著與流蘇的關係越發切，初臨貴地時的警惕都快散了，真不覺得流蘇會害自己……

寢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國王盯著秦弈若有所思，秦弈卻在神遊天外想棒棒，表面看去倒是兩個道貌岸然的正在論道……

過了好一陣子，國王才緩緩開口：“兩國之盟，茲事大。若秦道友放棄昭，勸和親西荒，那寡人可以賜道友五百子，助道友築龍虎之基。”

秦弈連想都沒想，應聲道：“縱有千萬絕，我也只要青君。”

國王瞇著眼睛：“道友讓寡人很爲難。”

秦弈忍不住道：“太子多半是西荒刺殺，青君視邙戰如寇仇，便是沒有在下，也不會心甘願的。”

國王淡淡道：“總要一步一步來，道友便是第一步。”

秦弈換了個角度道：“西荒刺殺太子，我們反而又把公主嫁過去，王上可曾想過天下人會如何評價此事？”

國王搖頭道：“國師求卦，曰兇手在京。”

你兒子死了不是去破案，是去問卦！怪不得國師咬死李青麟有嫌疑，你還真猶豫。秦弈無力吐槽，索道：“我卜的倒是兇手在西，要不讓國師再來辯一辯？”

國王看了秦弈半晌，慢慢道：“此卦非國師所卜，卜者明河真人，來自天樞神闕第一宮。”

明河……

你特麼一個真正的修士，捉妖也就算了，真來摻和這凡塵俗世幹什麼！

真是頭疼，明河是肯定確認李青麟嫌疑的了，就不知道對東華子說了多。如果只卜卦說兇手在京，別的是東華子自己發揮，那還好點；如果連有妖氣出沒於王府都說了，那就糟了。

不待秦弈開口，國王又道：“事實上，誰的卦準，不重要；兇手究竟是誰，同樣不重要。讓國民認爲兇手已伏誅，也不過一句話的事。真能讓兩國從此休止兵戈，纔是百年大計，道友以爲然否？”

秦弈心中有點發冷。

最是無帝王家。這國王比李青麟更冷。

他放棄了勸說的打算，直接掏出一枚青丹丸，道：“在下覺得，王上對此的興趣會超過和親。”

“哦？”國王果然出很興趣的神：“這是什麼丹丸？”

“青果藥丸。”秦弈一本正經地胡扯了一個名稱，“在下不敢說能讓王上長生，也不敢說什麼神清智明恍如登仙，但對於王上嗜睡倦怠、腰痛、視力減弱的癥狀，頗有緩解之效。”

國王眼裡閃過厲：“道友如何得知寡人有這些癥狀？”

秦弈若無其事道：“如果這都看不出來，枉修丹道。如果王上懷疑邊人泄，那在下還可以說出連邊人都看不出來的癥狀……比如偶爾心悸。”

國王的手都有些發抖，輕輕招了一下，立刻便有太監過來取過丹丸，小心翼翼地遞到他手裡。

這藥不像國師煉製的通渾亮滾圓，而是有些奇異的紋理，有華在紋理中一閃一現，看著便是仙意盎然。

“這……”國王好歹修道這麼多年，基本的見識還是有的：“這……寡人能得到，有道在其中……此乃真丹！”

太監小心翼翼道：“讓奴婢先試服……”

“滾，如此珍貴的仙，豈能浪費！”國王二話不說地吞了丹，果然口即溶，頰齒留香。藥力飛速散開，因久坐而作痛的腰間一陣清涼，立刻緩解許多，神效無比。

國王大喜過，連打坐都顧不上了，豁然起立，大笑道：“果然仙丹！”

什麼神清智明羽化如仙，那種致幻系的藥雖然癮，但病痛緩解的效果也毫不遜。只這一丹，秦弈在他心中的高度驟然拔高了無數層，幾與東華子並列了。

秦弈嘆了口氣，這藥不是治病的，是解毒的，正是他出山之前就練的解毒丹，路上給李青君對付蛛妖時吃了，這些天又重新練出了幾粒。這國王典型的鉛汞中毒，這藥正合其用，只不過也只能化解新毒，緩解一時。他沉痾已深，不是這下品的低級仙丹可以治的了，更何況他還每天繼續吃毒……

“想不到道友年紀輕輕，果有真修行。”國王居然拱手行了個躬禮：“寡人有眼不識泰山了。”

秦弈避席而起：“不敢當，既爲道友，本該互助。在下還可以據狀況，再練其他丹藥，不說長生，好歹延年。”

國王略微冷靜下來，微微頷首：“所以道友的條件，便是昭？”

秦弈不敢忘形，謹慎道：“不敢說條件，還是那句話，兩相悅，願爲道，盼道友全。”

國王聽得順耳，又問：“本國駙馬，是不得仕的……你知不知道你本來可以得到什麼？”

秦弈重複：“一概不要，只要昭。”

國王沉良久，終於道：“道友暫回，此事容寡人再做思量。”

離開王宮，秦弈忍不住駐足回。

任務算是完得很圓滿了吧……到這麼一個國王也是奇葩了，真要遇上那些雄才大略的君王，自己多半隻能被當個用藥師，但在這兒就可以當道友，還能讓國王行禮。

真不知道這國王如今心裡將如何取捨，健康與國事，哪個重要？

多想也沒用，秦弈加快了腳步，飛速回府。

離開棒棒一早上，想它了。

剛剛進自己的客院，撲鼻的腥氣就衝了秦弈髮倒豎，這一剎那他簡直覺心裡有什麼要炸開一樣，心急火燎地衝向後院。

院中躺著好幾首，在木劍陣中被斬得支離破碎。

狼牙棒安靜地立於劍旁，好像在看他。

秦弈心下一鬆，飛奔過去一把抱住它，顧不得棒上狼牙刺得生疼：“嚇死我了……還好你沒事……”

慣常譏諷他的流蘇此刻卻很是安靜，好半天才道：“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