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不會說話的人流是比較困難的事,如果是個急子還可能憋出脾氣來。但秦弈發現自己和程程流的時候,從來沒覺有什麼鬱悶之。
也許是因爲的所有神都會說話。
就像此番見到起,不用說半句話,那種“見到你很開心”的意思就表達得淋漓盡致。而除此之外,兩人本來就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說,當其中有一個人不能說話的時候,那大部分的時間沉默微笑就變了理所當然,反而比尷尬著要去找一個話題讓人舒服得多。
由始至終,心曠神怡。
要不是因爲秦弈一肚子掛念著各種事的話,他會覺得在這兒坐多久都可以。看看人,聽聽流水,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驗過這樣的自然芬芳了,總是在各種責任與戰鬥中奔忙,不過氣。
距離仙蹟村中那個出世的年,越來越遠。
他甚至有點忘記,那時候的自己是什麼心境?如今的自己還是不是流蘇眼中很適合修仙的那個人?
不知道,流蘇也沒說。
紅塵滾過,才能知道。
程程看著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好奇地眨了眨眼睛,那臉上就寫著:“你有心事?”
秦弈笑了一下,說的話題卻是另一件事了:“這白國雖然還算有些文明與制度,不是蠻不講理的妖都,但妖與人本質上的立場差異太大了,人類在這裡會過得很難。我幾次三番都憋得想打人,程姑娘區區一個弱子,在這裡獨立支撐產業,很難的吧?”
程程的眼神有了些悵然之意,卻終究只是搖了搖頭。
此時那在藥店替他擔保的小狐貍過來,遞過一包藥:“客人你的藥,我可沒有貪墨一點哦。”
說著眼珠子滴溜溜的,也不知道到底貪了沒有。
秦弈啞然失笑,接過包裹也沒去計較。那小狐貍卻又道:“小姐當然難啦,家裡又沒個男丁頂樑……要不是還有些老關係,早都被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程程衝著它擺擺手,示意不要多言。
小狐貍道:“可小姐你總是要託付良人的呀,這麼拖下去怎麼辦?”
程程終於以手沾酒,在桌上簡單寫道:“都是圖謀人財兩得者,並無真心人。”
小狐貍嘆了口氣。
秦弈默然看著,心中很理解程程這種境。
這妖城之中絕大部分人類不是奴隸就是人,只有部分託庇於某些大妖之下安家立業。他城纔多久,妖怪們對於人類的歧視之意已經得非常深了,程程爲人類,又不會說話,一個弱子支撐家業,又怎麼可能過得不艱難?
指哪個妖怪對你產生“真心”也很難啊。
只是圖謀人財兩得也就罷了,最怕啥時候被老公吃了都未必有人管。
想到這個可能,秦弈終於還是憋不住,開口道:“其實程姑娘未必要呆在妖城,裂谷不是沒有上去的方法,姑娘完全可以設法離開,去人類國度居住。”
程程還是搖頭,寫道:“祖宗心不可棄。”
秦弈嘆了口氣,知道人各有志也沒法多勸,只是道:“我妹妹夜翎,就是你見過的那條小蛇,以後會常住貴國,姑娘若是有什麼困難,可以設法找幫忙。另外……貴國之王是位王,雖然有些莫測,但同爲當家人,總會有些同理心……”
程程的神有了些古怪,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秦弈暗道萍水相逢,這“異鄉同類”之盡到這個份上應該已經仁至義盡,便起道:“程姑娘,秦某尚有要事……此地雖好,不便久留,多謝款待了。”
程程垂首起,沉默了好一陣子才寫道:“你幾時離開?”
“不確定,但不會久留。”
程程擡著手指頭,再度猶豫好久,終於寫了下去:“能不能不走?”
“呃?”秦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程程一咬牙,索寫得更快了:“君護持之,妾懷至今,若君有意長留,願託付終生。”
這展開……秦弈有些頭疼。
其實可以理解程程的心態,喜不喜歡另說,那種被一路保護過來的覺確實可能讓姑娘家產生一種找到頂樑柱的依賴,在困境之下自然會起了託付之意。
必須承認這讓他心暗暗很爽,程程的絕姿容也讓他心神馳,何況好像還是個富婆……但無論如何這種事是不可能答應的。
“抱歉,有人在等我。”秦弈低聲道:“我來裂谷之下,只是爲了。”
程程低垂螓首,再也看不出表。
那小狐貍怒道:“喂,你這個人類,知不知道小姐有多家產,在上面有多關係?”
秦弈微微搖頭:“便是有整個白國,我也必須回去。抱歉。”
小狐貍還待說什麼,程程擺手制止,擡起頭來又是一臉明的笑意,走到秦弈邊做了個手勢,示意陪他出門。
第一次拒絕妹子表白的秦弈終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默默走到門口,出幾張符來:“這是雷引符與神行符,給姑娘防之用。保重。”
見秦弈大步離去,程程斜倚門邊看著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秦弈背影消失在拐角,才低頭看向手裡的幾張符,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起來,珍而重之地收懷中。
那小狐貍在後怯怯道:“小姐,你不會真看上他了吧……他那點修行……”
程程眼波流轉,居然開口說話了:“我只是很好奇……他既然不圖不圖財,那他不辭辛勞地幫一個素昧平生的弱子,拿命擋在前,到底是圖的什麼?”
小狐貍歪著脖子想了好一陣,下了定論:“這蠢吧。”
“也許吧。”程程失笑,看著秦弈消失的方向,低聲自語:“一個自以爲頂天立地的,愚蠢的雄。”
小狐貍用力點頭。
“但是爲什麼我覺得很可呢?”程程倚門托腮。
小狐貍大吃一驚:“誒?”
程程轉頭盯著它:“你,剛纔替他取藥,貪墨了些什麼?”
小狐貍賠笑後退:“沒,就多拿了幾粒果子……”
程程一把揪住它的脖子:“那是我的!”
小狐貍被揍得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程程吃了一粒果子,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妖風驟起。
鷹厲出現在面前,低聲道:“覈實過了,那巫師當年確實是豺相府中奴僕。”
程程出一意味深長的笑意:“也就是說,秦弈要找的那什麼咒的解法,也有可能在豺府?”
鷹厲愕然,他彙報這事很重要,可與秦弈沒半點關係,不知道這反應是怎麼回事。但也只能回答:“其實那種共死咒,真的可能不存在解法,只是盡人事罷了……”
程程的笑容越發迷人:“那不是更好?讓他多留幾天。”
鷹厲嘆了口氣:“吾王,如今的心思不該在這裡。大敵當前,居然花這個時間力,特意分化人類分扮啞,還置辦產業僞裝什麼刺繡製的東家,簡直荒唐……”
“並沒有什麼大敵。”程程聲道:“替我告知豺相,生肖令已經集齊,本王擇日便要去鯤鵬紫府,白國政事請他多多費心。”
鷹厲若有所悟,躬領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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