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半夜的彈什麼琴?”
“我是在為子瑜送行。”
趙戎嗆了一口酒。
“文若,是不是等會你琴聲一停,這湖心亭外的水里就會跳出五百刀斧手,沖進來把我砍醬?”
林文若一愣,抬頭,莞爾一笑,湖心亭琴聲依舊,湖心亭外夜如墨。“子瑜說笑了。”
“雨已停,子瑜不是準備清晨就走嗎。”
“這就是你大半夜吵人睡覺的理由。”
林文若了亭外沉睡在月中的莊園,嘆一聲。“青遲的琴聲哪里擾人夢寐了,最后不還是只有子瑜你一人尋來了嗎?”
“這滿園俗人,只有子瑜一人懂我。”
趙戎一臉認真。“我是夜里起來解手,被你琴聲吵得憋不出來。”
“……”
林文若張了張,最后還是沒問他出來了沒,沒好氣道:“那你還喝酒。”
好好一件志趣高雅之事,是被眼前這個家伙說俗了。
趙戎眨了眨眼,見功讓林文若破功,瞬間覺心沒有那麼惆悵了,看了眼亭多出來的那架古琴,走了過去,坐下玩琴。
琴棋書畫,古琴雖是儒生四藝之首,但趙戎卻并不通,只會一些基本的記譜法、指法和彈法,主要是因為從前對此不興趣,覺得對治世無用,便沒認真去學。
“看來文若是專門等我,知道我會半夜起來解手。”
趙戎了琴上昭示著它年代久遠的斷紋,木古樸厚重,通黑,泛著幽綠,指尖之,有清涼之,屈指輕輕一彈,竟發出一道玉石撞的清脆玲玎之響,宛如天籟,有一種清冷仙之意。趙戎眼睛一亮,嘆道:“好琴。”
林文若表無奈。“子瑜能別再提這俗事了嗎?”
“誰說是俗事。”趙戎見這古琴如此奇妙,饒是他這個對琴律初窺門徑之人都能察覺它的不凡,不由不釋手,聽到了林文若的話后,隨意接道:“解手一事,天下英雄豪杰都得俯首稱臣,世間貞烈子皆要寬解。我看一點都不俗氣。”
林文若笑著搖了搖頭,低頭繼續奏琴,只是不一會就無奈停下,看向在一旁“搗”那人。
“子瑜,能別折磨……能別彈了嗎,我錯了,不該將這把鳴玉取出來的。”
趙戎的“瘋魔琴法“驟然而停,聳了聳肩,重新提起酒壺,子往后隨意一靠,倚著欄桿,提壺的右手擱在亭外,眺了幾眼遠方夜。
從此看去,能欣賞到極遠的巍峨山景,山蠻的廓與灰暗的長天涇渭分明,不知名的山中,薄霧朦朧,偶爾亮起幾粒星子般的點,仿若仙人珠墜落人間。
眾山之中有一座高山頗為眼,仔細一看,模樣方形,此刻正對趙戎的一面,一片漆黑,而在它之上,高懸一明月,趙戎微微恍然,原來是那崖石刻,想必若是白日,在亭定能瞧見“清靜無為“四字,也不知此時,崖下是否會有一個喃喃自語的古服老者,幽人獨往。
趙戎支起右手,長袖下,酒壺傾倒,愁已。
“文若。”
“在的。”
趙戎倒了口酒。“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了一件很讓人糾結的事……他有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那種,從小一直暗他,但是他卻不知道,并且還誤解了那個青梅竹馬。”
趙戎頓了頓,看見林文若正坐在那兒靜靜的聽,便繼續說道:
“之后我那朋友做了件很傷害人的事,讓那位青梅竹馬心如死灰的離去了,但那個朋友不久就幡然醒悟,消除了誤會,并且他還發現……自己其實也是在意的。但是,已經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就算千里迢迢再去找,也可能不會原諒我那朋友了,因為……傷的好像有點太深了。”
“文若,他該怎麼辦?”
一口氣說完,趙戎又飲了一口酒,靜靜看著亭那個傾聽者。
湖心亭里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林文若點了點頭,從一旁拿出一只夜杯,向趙戎示意,后者將酒壺丟去,林文若接過,滿上一杯后,反手拋回。
林文若輕輕抿了一口,看著趙戎期待的眼神,悠悠道:
“你說的這個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趙戎:“……”
手提酒壺的年輕儒生連忙搖頭。
林文若晃了晃夜酒杯。“你不必掩飾,這兒沒有別人。”
趙戎聞言嘆息一聲,坦然道:“好吧,還是瞞不過你,其實我說的這個朋友就是……”
“蘇小小!”
他認真道:“就是和我同行的那位,你見過的,我和關系很好,一直把我當個溫又英俊的知心大哥哥,什麼事都趕著向我傾述,我又不好意思拒絕,你知道的,我這人就這缺點。所以,我想替問問,這事怎麼辦?“
林文若表狐疑,瞥了眼前那人腰間的那副對的黑白玉牌,隨即便表平靜下來,緩緩道:“哦,這事好辦啦。”
趙戎面期待。
林文若角一勾。“別去找了,干嘛要委屈自己,卑微的跑去看的臉?等把你的尊嚴踐踏著地上?”
趙戎聞言面一沉,目低垂,看著腳下,連林文若話中的人稱代詞是“你”,都無暇顧及了。
林文若看見趙戎臉,眉頭一挑,繼續疏導:“既然事已至此,那就不要再費力挽回了,至這樣肯定能保持你的面,畢竟是你拒絕了,是你不要了,你才是優越的一方,以后可以永遠站在高,讓仰頭看你,讓以后一想起此事便會卑微、心痛。兩人之間,你是高傲的贏家。”
趙戎眉頭越皺越,抿,眼睛直直地看著腳下,仿佛能穿亭底的湖水。
林文若盯著眼前默不做聲的年輕儒生,面微笑,循循善。“子瑜,我們男子,特別是我輩儒生,怎能墜了心氣,即使是男方面也是如此。雖然此事是雙方誤會,現在你心里可能會頗為后悔,但會消磨一切,以后想起也頂多是一點點憾而已。”
說道此,林文若停住了,眼神中閃過一煙火,但轉瞬便已熄滅,林文若立即回神,微微一嘆,語重心長道:
“子瑜,這世間子千萬個,你怎能為一人如此糾結,若心不狠下來,那以后遇到其他子,不更是勞神?像我現在這樣,收了十幾房妾,嗯,我都忘了是十幾個了,管他呢,如果我像你現在一樣,對們各個都傾注心力,豈不是要累死,那還談何扶這終南國大廈之將傾?”
“我輩儒生就該把力放在正事上,風花雪月可有,但不能主次顛倒!”
“所以說,子瑜,你到底怎麼想的?狠點心,好不好?”
月如水。
靜謐的趟在湖面、亭頂、臺柱、圍欄、古琴、石板和某個儒生的側臉上。
臉龐略微消瘦,在明月灑下的銀輝中,凝固為一尊沉默的大理石雕像。
未藏黑暗的那只眼眸,晦暗不明。
抿起的朱是遠山一般的黑。
一道目正灼灼的盯著他。
兩枚黑白分明的玉牌正安靜的懸掛腰間,距離咫尺,卻紋不,隔空而對。
而遠方似乎還有一個飄渺的伊人在慢慢的等著他的答案。
一只雕刻有黑花紋的漆制酒壺正懸停在欄桿之外,被一只因為一次次大練而布滿淤青的手掌著。
那冰涼的黑漆面和微溫的皮結合,嚇退了大量的鮮。
五修長的手指,指尖青白。
下一秒。
手掌放開,不再握。
酒壺落下,湖水炸起。
退的鮮慢慢返回。
“好的。”他說。
眉頭略松,雖然還有些猶豫不舍,但卻已有答案。
他輕吐一口氣。
抬頭,那是暴雨般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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