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虞材瘦削,穿著一半舊的儒衫,低著頭,半垂著眼簾,半天沒說話,瘦長的臉在搖曳的燈火下忽明忽暗。劉和坐在他對面,有些擔心的看著他,他剛剛把在張飛家看到的況一五一十的對劉虞說了,還提到了溫恢轉告他的話,僅從劉修的所作所爲來看,盧敏的上谷之行好象在所難免了。
更讓他爲難的事,因爲火燒雲閻的出現,以張飛爲首的那一夥年現在興致高昂,他們被劉修那一句“名將是打出來的”煽得不知天高地厚,大喊大的要跟著盧敏實地考察,爲以後征戰沙場做一些準備。
“父親,這些人不知分寸,在涿縣還惹事生非的,沒個安生的時候,到了上谷,萬一與胡人發生了衝突,那可如何是好?”
劉虞擡起頭,掃了臉張的劉和一眼,一抹無奈的笑容一閃即沒。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漢人和胡人哪天沒有衝突?”
劉和愕然,一時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劉虞輕輕嘆了一口氣:“這個劉修雖然年輕,做事倒是穩重,還知道列出個題目來,可見是做了些準備的。盧植收他爲弟子,看來對他期許甚高,我倒不好再攔著他。”他沉默了片刻,又有些疑的問道:“這樣的年輕人,爲什麼以前卻沒聽說過?”
劉和愣了一下,苦笑著搖搖頭:“聽說是涿縣城外的,他父親劉元起雖然小有資財,卻沒什麼學問,李定原本看中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族弟劉備。不知道怎麼的,這次到桃谷師從盧君,劉備沒什麼特別的表現,倒是這個劉修突然大放異彩,不僅擊敗了閻,還被盧君收於門下。桃谷幾十名學生,現在也就是他最突出了。”
劉虞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有些悵然的說道:“那個劉備我也聽李定說過幾次,說此子雖然年輕,卻頗有志氣,且生豁達,襟異於常人,是我覺得他太年輕,想等他再讀兩年書再闢爲掾佐。對了,你見過劉備,覺得此人如何?”
劉和皺了皺眉,想了好一會才說道:“若說劉備此人,雖說家境不能和張飛等人相比,稟倒也和李定說得不差,如果沒有那個劉修在一旁,他在那些紈絝之中也算是個豪傑,只是現在風頭全被劉修搶去,他就不那麼顯眼了,倒是……”
劉和話說了一半,又住了,試探的看了看劉虞。劉虞一愣,略帶不快的說道:“有什麼話便說,吞吞吐吐的作什麼?”
“這個……劉備家境並不好,據說到桃谷求學還是劉修家出的錢,但我看他並不節儉,不僅好酒,還有些好,據說看中了張家的一個婢,要不是劉修不同意,他便向張家討了。”
“是這樣啊?”劉虞臉沉了下去,頗有些惱怒,再也沒有說一句話。他對李定向他推薦劉備有了些疑心,覺得可能並不是因爲劉備是個人才,而是劉備的父祖和他有些,顧著往日同僚的面,照拂其後人。
不過劉虞也沒有在這件事上想太多,因爲這樣的事他看得太多了,不僅是他遇到過,基本上所有的員都遇到過。刺史也好,太守也好,都會遇到這種地方上的豪強把持權力的問題,他們是外來戶,對當地的況不悉,除了那些名頭頗響的人才,他們通常是不清楚的,向朝庭推舉人才的事,自然由這些地方豪強說了算。
不過這次,劉虞有些自己的想法,他覺得這個劉修辦事沉穩,頗有章法,在同齡人中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有可能的話,把他招到自己的邊來,甚至於推薦到京師去,都是個不錯的選擇。當然了,在此之前他還要再考察考察,看這個劉修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拒絕李定。
“你也去一趟上谷吧。”劉虞心意已定,對劉和說道:“一路上多看說,然後回來再說給我聽。盧敏倒不妨事,盧植任事三年,他便可以任爲郎,步仕途。這個劉修家境一般,恐怕出仕的機會有限,真要是個人才的話,我不妨給他一個機會,也算是爲國求才了。”
劉和點了點頭,他的想法和劉虞差不多,覺得劉修的確不錯,如果能吸收過來做個門生,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溫恢雖然沒說,但是他已經覺到了溫恢有可能會建議他父親召劉修太守府。按大漢的習慣,舉薦人和被舉薦人之間的故主門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關係,能吸收一個真正的人才,對舉薦人本人以後仕途也有不小的幫助。
劉修不知道自己已經了劉虞考察的對象,他這兩天忙得不可開。他準備了兩大張紙的問題,纏著閻足足問了半夜,最後整理出三四千字的記錄,但是依然不滿足——閻雖然見多識廣,但他一個人的足跡畢竟是有限的,草原那麼大,他不可能面面俱到,比如他對塞外烏桓人的況瞭解得就不是很多,只知道烏桓人現在和鮮卑人走得很近,他們一方面做大漢的附屬,每年都領取大漢的賞賜卻並不安份,鮮卑人境打劫的隊伍中,往往有這些烏桓人的影子。他們對大漢的況非常悉,幫了鮮卑人很大的忙。
閻這些年與烏桓人道打得比較,瞭解的信息有些陳舊,他建議劉修去向那些經常到烏桓山一帶做生意的商人打聽況。他推薦了兩個販馬的中山商人,一個張世平,一個蘇雙,說他們對烏桓人的況比較清楚。
劉修對這兩個名字有些耳,但是卻想不起從哪兒聽說過。不過他現在名聲漸起,自信心大增,對和陌生人打道已經不是那麼拒絕了,加上劉備和張飛作陪,又扛著閻的招牌,大大方方的去請見。
張世平不在涿郡,蘇雙卻在,對劉修的來訪十分意外,聽劉修說了來意,又扛出盧植和閻兩個名號之後,蘇雙十分熱,詳細的向劉修介紹了他所瞭解的烏桓人的況,然後又向他推薦了一些其他的商人。
劉修大喜,詳細做了記錄,然後又依次去拜訪蘇雙推薦的那些人,有的人在涿縣,他就很客氣的向他們請教,不在涿縣的,他也儘量打聽到他們可能到涿縣的時候,屆時再來拜訪。
回到府中之後,劉修把收集到了信息再次加以整合,分別門類的做了歸納,草稿就寫了厚厚的一摞。他一個人謄寫不過來,只能抓著劉備、張飛打下手,把這兩人累得苦不迭,一個唉聲嘆氣,一個愁眉苦臉,就跟弔喪似的。劉修沒辦法,只得允諾完之事同意劉備去一下那個婢的溫,然後再向張飛講解一些畫畫的基本功,這才鼓起他們的幹勁,總算在盧敏趕回來之前完了。
盧敏回來的時候臉不太好,不過一看到那厚厚的一冊記錄,頓時來了神。
“你寫的?”盧敏一邊翻看著,一邊驚訝的說道。
“是我們三個人一起整理的。”劉修謙虛的說道:“如果不是張家出面請客,我也辦不這事。這些容從列題目到做記錄,再到整理抄寫,都是我們三個人一起完的。”
盧敏擡頭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劉備和張飛,滿意的點點頭,很快又低下頭去看那些文字,欣喜之溢於言表,好半天才匆匆看完一遍,長出一口氣:“德然,有了這些信息,我們總算沒有白忙了。”
“白忙?”劉修聽著不對勁,再看看盧敏的臉,擔心的問道:“先生……不同意?”
“也沒說不同意。”盧敏有些黯然,“他只是關照我不要強人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