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金梅會說:“，別看我把你送到了你大姨家，那也是沒辦法。但你還是我養大的，我每年給你大姨送不麥子。我最疼的就是你了。連你姐姐和弟弟也比不過。”

 有沒有送、送多，郁不知道。只知道，一口都沒吃過。一歲以后，吃的全是糧。就連二合面都沒的份兒。

 大娘大嬸們會和開玩笑。

 們問:“，你管你大姨姨還是媽？”

 或者:“，你管你媽媽還是小姨啊？”

 郁總是靦腆的笑笑，低著頭不說話。

 時間長了，大家也就不再說了。

 郁有一次聽見一個大娘說:“肯定知道，是咱老孫家的孩子。”

 也會想，是老孫家的孩子嗎？

 在親生父母家待著，被大娘大嬸的閑言碎語包圍，很尷尬，但郁還是很喜歡來，很期盼來。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可以和姐姐弟弟還有鄰居家的小朋友一起玩，盡管只是跟著跑來跑去，當個小嘍啰小跟班，也很高興。

 因為只有這幾天，可以不用吃糧，不用做家務。還可以在堂叔家里看電視。

 這時候，堂叔家里有一臺小小的黑白電視，每天晚上都和姐姐一起，和堂叔家的三個孩子一起，蹲守在電視機前。哪怕頻道不清楚，滿屏雪花，聲音也滋滋啦啦，也看的津津有味。

 在西山村，從四五歲開始，郁每天都要幫忙撿柴、喂、燒火、掃地，要是撿柴撿到了沒干的，或者掃地揚起的塵土比較大，都要被罵:“我養你有什麼用？干啥啥不行。”

 郁不敢有毫反抗，心里明白得很，親媽不會接回去。大姨，是得罪不起的人。

 只能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的干活，期待能吃飽飯，能挨罵。

 92年，郁6歲，問錢金來:“媽，我該上學了嗎？”

 “上學？上什麼學？咱們家什麼條件？哪有錢供你上學？你去上學了，家里的活誰來干？”

 “……”可是大哥二哥都上學了啊，去年回辛莊的時候，姐姐也上學了啊，家里其他到了年齡的叔伯兄弟都上學了啊。為什麼只有不能上學？

 當然，現在大哥已經輟學回家了。上了兩年高三，也沒有考上大學，只好回家了。二哥還在讀高中，績也不算好，考大學的希也不大。

 說起來，貧窮落后的西山村，卻是整個鎮上出了名的教育大村。適齡的孩子都去上學了，學率比外面的富裕村還要高。家長砸鍋賣鐵供孩子上學，出優秀學生的概率也比其他村要高。

 每年鎮上中學搞優秀學生表彰，前幾名里總有一兩個是西山村的。

 因為對于這個村里的孩子來說，學習是走出大山的唯一出路。這一點，家長明白，很多孩子也明白。

 當然，后面流行進城務工之后，西山村這個特也就沒有了。

 錢金來不讓郁上學。93年夏天，郁又被接回辛莊的時候，問錢金梅:“媽，我今年可以去上學嗎？”

 郁的世在兩家已經過了明路。求生很強，兩邊都媽。

 錢金梅:“……你上學的事，你大姨做主。”

 “大姨說不讓我上學，讓我在家里干活。”

 “那你就聽的。”

 “……”郁想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說我是你的兒，卻不讓我和姐姐一樣去上學？為什麼你說你很疼我，卻連一個上學的機會都不給我？

 其實，郁本沒有必要在大姨家住，只需要在大姨家落個戶口，依然可以回到自己家生活。

 就算最開始，錢金梅夫婦擔心村里尋究底，追問郁的份，可是現在，弟弟已經出生了，戶口已經上完了，沒人會再盯著們了，為什麼還不把郁接回來呢？

 街坊鄰居也有這個疑問，每次大家說起的時候，錢金梅就說:“我大姐沒有兒，特別喜歡郁，舍不得讓回來。我當初把送過去了，現在也不好強行要回來啊。”

 大家都信了，甚至覺得郁很幸福。在西山有大姨疼，回到家有親媽。

 郁的苦，只有自己吞咽。

 錢金梅不知道郁過的艱難嗎？知道的。但是不能說。不想讓大家指責，不想讓大家在背后說心狠。

 也真的沒想過要接郁回來，現在兒雙全，接回來干嗎？給自己添負擔嗎？家里多一口人，生活就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不想要這種不確定。

 錢金梅怕郁繼續問上學的事，索起走開，不再理了。

 7歲的這一天，郁明白了一個道理:上說的再好聽都沒有用。

 郁沒有上過學，一天也沒有。94年的時候，他們這兒推行九年義務教育，所有的適齡孩子都必須上學。

 全鎮總員之下，一直沒上學的郁也被找了出來。村長親自上門，告訴錢金來:“郁早就到了上學年紀，應該去上學了。現在，家里困難的學生可以免學雜費，郁上學不用錢，你們快把送去學校。”

 錢金來撒潑打滾的拒絕了:“郁去上學，家里那麼多事沒人干。我們沒活路了啊。”

 村長一個大老爺們，落荒而逃。

 九年義務教育也沒能拯救郁，被迫了九魚。

 而的親姐姐孫慧，一直被父母供到了中專，學的是護理專業。運氣不好，趕上了取消分配的時候。在家等了兩年也沒等到分配工作，自己出去打工了。

 因為有一技之長，不用像其他小姑娘一樣去紡織廠、被服廠每天勞作至14個小時。應聘去了醫院做護士。

 的弟弟孫振兵，一直被父母供到初中畢業，后來他既考不上中專，也考不上高中，才只好輟學回家。后來也外出打工去了。

 郁和他們的人生軌跡完全不同。的生活就是永無休止的勞作，家里、地里，永遠有干不完的活。可是的人生，卻沒有任何起。

 郁10歲的時候，96年，郁大哥親，舉全家之力，給他娶了個外村的媳婦。為此，欠下了一屁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