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風聽見姚文媛的話就心道要壞菜,這姑娘壞就壞在面上,那看人的眼神兒就能把人噎個半死,上再不饒人,憑有理沒理,都惹人恨。
再有那侍妾哭得添油加醋,季臨風氣紅了臉,抬手就扇了姚文媛一掌。
姚文媛長這麼大何時過這樣的屈辱,當即就火了,竟是也照樣回敬了季臨風一掌,“給你臉了是嗎季臨風,竟得著你來打我!你又憑什麼?我平日對你夠客氣了,給你納妾讓妾生子,我何曾說過一個不字?我姚文媛不屑干那種兩面三刀的下作事,我要不讓生,連開臉的機會都沒有!”
季臨風不知被打蒙了還是怎麼,愣了片刻。
小妾趁機添油加醋地控訴,“夫人是高貴人,不把我們當人就罷了,竟也不把大公子放在眼里,你有什麼不滿沖我來就是,橫豎我孩子沒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活不活!”姚文媛手指向小妾罵,“自不量力的東西,仗著自己有孕就作天作地,還想與我攀比,沒那個命就別往那高!也就是我,打你一頓了事,換做那真厲害的,你早投胎八百回了!”
那小妾面子里子被辱殆盡,“嗷”一嗓子,哭喊著往柱子上撞。
季臨風:“還不快攔下!”
姚文媛:“讓去死!要撞死了算我小瞧!”
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本來那小妾三分真七分演,這一桶熱油潑上去,撞柱子的速度直接提了三分。
丫頭婆子們攔不住,晏長風眼疾快地擋在了柱子前,攔下了悲憤死的小妾,“我要是你,這時候就服給主母認個錯,往后安安分分的,你尚且還能憑著失去的孩子得一份優待,像這樣在大公子跟主母面前挑撥離間就是打錯了算盤,倘若大公子是那等吃你要死要活這一套的糊涂人就罷了,他可是明白人,等回過味來查明了真相,你還能落什麼好?”
那小妾死不又人了一層臉皮,得恨不能找個地鉆進去。
晏長風朝丫頭嬤嬤們說,“還不快扶下去照顧著。”又朝姚文媛邊的陪嫁嬤嬤說,“勞嬤嬤跑趟,去侯府請個太醫來,看看姨娘的孩子到底怎麼沒的,若是平日康健,斷不能被幾個掌打掉了孩子,別是有什麼平常瞧不出來的病癥,早些瞧出來早調理。”
此言一出,這小妾的臉頓時白了,眼睛慌地轉來轉去。
晏長風看在眼里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姚文媛是這小妾算計了。像姚文媛這種高貴到又直又剛不屑迎合的人,最容易掉進一些小人的坑里,偏還不屑去查去辯解,只以為別人就該憑空相信,不信的都是蠢貨。
可殊不知,人家就是鉆這高貴的空子,等這件事過去了,證據都沒了,那小妾能憑著這死去的孩子咬一輩子。
便是季臨風再是個明白人,也架不住日積月累地洗腦。
“表姐夫,恕我逾越了。”晏長風轉而朝季臨風賠罪,“我今日登門原是給表姐表姐夫帶了些家鄉的小玩意兒,哪知上了這回事,本是不該我,可我冷眼瞧著這姨娘子忒弱,輕易就落了胎,將來再有了怕也難保住,我家表姐不懂這些,只好我來多了。”
季臨風原不是個糊涂的,被晏長風這一點撥,頓時就明白這里頭有事,“表妹看笑話了,原是我氣急了,沒問明白就發作一通,多謝表妹提點。”
他倒也有男兒擔當,又轉而朝姚文媛拱手道歉:“我為剛才的沖朝你賠不是。”
姚文媛心氣兒高,但不欺弱,別人服了沒有再人一頭的病,但卻不低頭,知道自己也該客氣地回人一句道歉的話,卻不下,說不出來。
這模樣放在別人眼里就像瞧不起人,無疑又是招恨之舉。季臨風就有些下不來臺。
晏長風走到姚文媛邊,圓場:“既然大家這會兒都心平氣和了,表姐你就把前因后果同表姐夫說一說,便是表姐夫知道你不是那等手段下作的人,也沒有料事如神的本事不是,你不說清楚他哪里知道你做了什麼又沒做什麼,誤會不就是這麼來的嗎?”
姚文媛張了張,到底是說不出,指派邊的丫頭,“你來說。”
晏長風暗自嘆氣。
好在那丫頭是大長公主挑的,腦子清楚會說話,把今日的事挑重點說了,“我家姑娘今日廚房做了海參,姨娘最近常廚房做補品,聽聞有海參,也廚房做給,平日里要什麼燕窩魚翅的,那倒是容易,我家姑娘從來不說什麼,只要有富余的都拿出來給吃,可那海參是過年時宮里賞的,總共就四頭,哪有富余?姨娘吃不著就說我家姑娘苛待,要死要活地鬧,姑娘哪里得了這樣的冤枉,就嬤嬤教訓幾下,大家都看著呢,就打了幾下臉,誰知姨娘忽然就見了紅,郎中來了也沒救回來。”
季臨風心里清楚,家里的燕窩魚翅都是姚文媛的,姨娘但凡吃,那定是姚文媛給吃,這就不存在苛待,反倒是姨娘要這要那的不懂事。
他一個大男人,不懂人家的那些小心機,平日只覺得這姨娘溫順乖巧,姚文媛卻是大小姐高高在上,慣地就認為弱者吃虧。
再者,誰也不會去想姨娘會用自己的孩子算計人。
隨后太醫過來一檢查,大家都傻了眼,那姨娘竟是昨日就小產落了胎。
證據在前,姨娘的丫頭不得不代了實:“姨娘,昨日不慎摔了一跤,孩子就沒了。”
事再明白不過,姨娘拿自己的失誤來訛姚文媛,運氣好了訛上了,姚文媛將徹底被季臨風不信任,將來再生了孩子,就不用抱到主母跟前養,還能得季臨風一輩子的愧疚。
季臨風看清了姨娘的臉,當即就把人送去了府里的小偏院養著。
晏長風私下與姚文媛說:“姐夫果真是個聰明人,懂得及時止損,果斷且有擔當,若是能上戰場,定能有一番作為,留在北都是屈才了。”
姚文媛哼了一聲,“你不用勸,我跟他不是一路人,過不到一起。”
“你沒反駁我的話,可是心里也認為我說得對?”晏長風看穿一切地笑,“再說你跟人過過嗎?說得那麼斬釘截鐵的。”
姚文媛撇撇,不耐煩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送東西啊。”晏長風從夕嵐閣帶回來幾盒潤膏子,幾套胭脂水,還有幾匹南方的綢緞,家里的姐妹們都有份,“我剛給大表姐送了去,這些是你的,我知道二表姐不缺這些,但南方的玩意兒北都沒有,圖個新鮮吧。”
姚文媛心里用,上總要挑剔兩句:“潤膏子倒也罷了,南方的胭脂水還有布料都與我平日的樣子不相稱,文琪喜歡這些,你還是給吧。”
就是嫌南方的樣子輕佻,跟的端莊高貴不搭調。
晏長風不與辯解,“那是大表姐沒過南方的氣候,等你日后去了南邊,這些布料總歸用得上,便是你不用,表姐夫也需要不是?”
“誰說我要去南邊?”姚文媛拉下了臉,除了北都哪哪都看不上,死也是要死在北都的,“你再與我說這些,我可攆人了啊。”
“表姐不知道嗎?”晏長風煞有其事地疑。
姚文媛:“知道什麼?”
“我這次回南邊,路上聽了些消息。”晏長風著聲兒說,“說征南將軍府家里添了長孫,大家皆說將軍府怕是要二爺來當家,那大爺在北都做質子,娶了大長公主的孫也沒能回去,怕是就沒戲了。”
姚文媛微微皺眉,雖瞧不上征南將軍府的門楣,可也不希丟了,如果季臨風沒能繼承將軍府,那犧牲一輩子換來的親事就沒了價值,怎麼能忍?
見心里有了,晏長風又道:“征南將軍鎮守一方,舉足輕重,圣上忌憚,留大公子在北都是圖個安心,可沒有要圈一輩子不讓回去的意思,如今老將軍年事已高,也是該給下一代了,姐夫年富力強,正是沙場立功的好時機,再遲了可就難立威了。”
姚文媛自是清楚這里頭的要,當即不說話了,似乎在思考要怎麼應對。
“夫妻一,榮辱與共。”晏長風繼續點,“表姐是明白人,便是不打算與姐夫過,也該與他一起守住面,像姨娘先生子這事,終究不是面事,姐夫若是不打算繼承國公府就罷了,他若要繼承,這在季家二房面前就先失了一。”
姚文媛不糊涂,先前不在意,是沒到這份上,“我知道了,多謝你送的東西。”
晏長風就知道姚文媛有了回南邊的打算,便不多說。
臨走時,季臨風做主回送了些東西,晏長風趁機與他說:“二表姐就是個刀子豆腐心,我最初在侯府住著,頭一天就得了的教訓,可轉臉出了門,人前又護著我,自那時候我就知道表姐這人能,是以往后我從來不計較的脾氣,姐夫是大度的人,以后也請多包涵,你的好會記在心里的。”
季臨風點頭,“表妹有心,今日多謝了。”
晏長風笑道:“謝就不必了,日后我生意做到蜀地那邊去,請姐夫多照應就行了。”
季臨風聽話聽音兒,心下微微一,“表妹可是聽到了什麼消息?”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晏長風說,“征南將軍府添了孫子,喜信兒沒送來之前,我不敢斷定是不是真的。”
季臨風眉頭微蹙,他朝晏長風拱手,“表妹的消息幫了我大忙,大恩不言謝,季臨風記在心里了。”
送走了晏長風,季臨風往二院去找姚文媛,正巧姚文媛的丫頭也來尋他,“姑爺,我家姑娘請您去一趟。”
季臨風一怔,沒說話,徑自走去姚文媛的房間。
進門還未開口,便聽姚文媛說:“咱們恐怕得盡快去蜀地。”
季臨風以為要費力爭取一番,畢竟對他的一切都嗤之以鼻,看起來也沒有要跟他回蜀地的意思,沒想到竟主提了。
“你二弟生了長孫,消息還沒過來。”姚文媛不看他徑自說,“你當初作為季將軍的獨子送進北都為質子,圣上的意思是如果將軍有第二個孩子,就把你換回去,但你二弟自小弱,爹娘不舍得,就把這事擱置了,如今也該舊事重提。”
短短一會兒工夫,對策也有了,季臨風不想到晏長風剛才對姚文媛的形容。他沉默片刻,道:“可如今沒有好借口,我父親本是偏老二的,他更希我留在北都,他不主提,外祖母若強行換人,是激化矛盾之舉,恐怕會著父親抬舉老二。”
姚文媛能想到的對策就是找祖母做主,可如果這條路行不通,就難辦了。
晏長風夜里同裴二說起季府的事,“二表姐是個拎得清的,我想必定會盡快想辦法跟季臨風回蜀地,咱們可有什麼能幫他們的?”
裴修沉道:“季老將軍偏二子,自小帶在邊培養,季二公子上過戰場,在兵營里有一定的威,但季將軍想更換宗子,卻不是那麼名正言順,如今又礙著大長公主,更不敢提,最著急的你說是誰?”
“自然是季二公子。”晏長風被他一提點就明白了,“所以咱們可以季二公子主出手,他想要搶老大的位置,越是急切,越不可能有彩的手段,最好狗急跳墻,做些沒有頭腦的事。”
裴修笑著點頭,“每年季將軍都會進北都述職,今年只要上季二公子一起來,他自然就有了危機。”
這主意好。晏長風暗自琢磨著,得快些把驛站建到蜀地去,等一切塵埃落定,想在那邊建一個喜樂園。
說到喜樂園,想到了姚文琪。給姐妹們都帶了禮,依著禮數,去看兩個表姐是應該,卻不該去看表妹,而應該姚文琪主來看。可回來兩日,姚文琪卻沒上門。
直到又過了兩日,姚文琪才跟裴安一起回來國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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