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源假裝什麼都不懂,一臉好奇而茫然地跟著墨青峰出去了。
其實他知道墨青峰可能是要將墨家的大告訴他了,而且這個可能對自己的幫助會很大,要不然人家說話時也不會加一句“既然如此”。
只是在或者電視劇裡,通常為了突出主角的“單純”,這麼明顯的事,編劇和導演一定會讓主角看上去非常迷茫,甚至很抗拒——不不不,使不得,住手呀大壞蛋,不要傳授絕頂武功給我啊,不要啊,停,不要停啊......
嘿嘿。
臉上鎮定的秦老藝家,心裡其實早已上躥下跳,八百個大漢都按不住了。
蘇若依也想跟去瞧瞧,但是被小妖拉住了。
雖然他們是鉅子的人,但是墨家規矩森嚴,除了本門弟子,他們是從來不把人當做自己人的,哪怕你非常,次次。
在人世故這塊,顯然活了上千年的小妖更加行。
秦源跟著墨青峰,劍來到了一鬱鬱蔥蔥的險峰之上。
峰上非常幽靜,四周都是參天的古木,其間又生長著爭奇鬥豔的奇花異草,林中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流淌,淌到懸崖邊掉下去,便是一掛瀑布。
秦源心想,要是在這個地方與鍾瑾儀練合歡......咳咳,練雙合道,怕是極好的。
墨青峰帶著秦源往遮天蔽日的林子走了一會兒,前方忽然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空地。
隨即,墨青峰大袖一抬,一道正氣便從他袖中出,在某棵看上去很普通的大樹上。
那大樹頓時打了個哆嗦,樹葉簌簌發抖。
接著,只聽地底就傳來一陣齒與鐵索轉的聲音。
“噠噠噠!”
空地之中,土地突然裂開一道大。
隨後,一個圓形的墳塚就從地下緩緩升起。
那墳塚前的墓碑之上,赫然寫著“墨公無涯”四個字。
墨無涯!
正是製作魯班鎖的那位墨家大佬!
秦源見狀,便立即上前一步,跪將下來,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頭。
雖未蒙面,然他今日之一切,近乎都拜他所賜,嚴格來說,墨無涯也算是他的授業恩師。
當然,不是這層原因,還因為墨無涯在魯班鎖裡耍的小九九,看上去有點無賴,卻又難掩想將墨家發揚大的拳拳之心。
以及他在《墨修要義》的文字中,著不拘泥於俗規的瀟灑,怎麼實用怎麼教,但始終未離凌然大義,這既對秦源的胃口,又讓他心生敬佩。
如此良知,自得起他磕的這三個頭。
磕完頭,他從納石中掏出一壺酒,灑到地上,然後說道,“墨前輩,我終於有機會來看你了。”
一旁的墨青峰見狀,微微頷首。
尊師重道,自是墨家最看重的品行之一。
隨後,他淡淡道,“鉅子,你可知我們為何要將墨無涯太師祖的墓,藏得如此?”
秦源想起什麼,角微微一,然後說道,“是它......被人刨過一次?”
墨青秋親口說的,他刨了墨無涯的墓......而墨無涯還是他的太爺爺。
墨青峰苦笑一聲,說道,“是有此事,眼下刨墳之人正在日日懺悔。不過不是這個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墓裡頭現在躺著的......是我墨島真正的守護者。”
秦源微微一怔,“真正的......守護者?”
墨青峰點頭,“七十年來,為何朝廷只能圍困墨島,而無法上島?只因墨島,有墓中之人守護。”
“墓中人?”秦源眼睛微微一瞇,“那他......算活著還是死了?”
“有些人活著,已如同死了。但有些人逝去,卻如同活著。”墨青峰淡淡道,“在我們眼裡,墓中之人永遠活著,一如墨家的神,永不消逝。”
秦源心中越發驚奇,心想難不他說的“墓中之人”,就是指墨無涯?
“青峰長老,你這是......”
“原本按照墨規,需等鉅子上任滿七十二日後,方可將此告知於你的。”墨青峰說道,“然,鉅子要涉險前往懷安縣,為墨家傳承計,也為百家、為天下黎民計,屬下也只能違規而行了。”
秦源立即虎軀一震,一正氣地說道,“青峰長老大可不必,既然墨家有規,那麼我們依墨規行事便是了,待七十二日滿再告知我也不遲。”
這話當然很虛假,畢竟此去懷安縣可能九死一生,他不得有寶貝傍呢。
可是為鉅子,他當然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吃相的。
墨青峰也沒有讓他失,聽聞他這麼一說,只是苦笑著搖搖頭。
“鉅子不必推辭,你現在肩負著振興墨家與百家的重擔,五百年來天下只出了你這麼一個天選之人,我們自不能眼看你深虎而無於衷了。至於違規之責,與鉅子無關,當有我一力承擔!”
說完,只見墨青峰又大手一揮,一道正氣出後,那圓形的墳墓外殼,忽然從中向兩邊,緩緩打開。
很科技有沒有?
秦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確非常好奇,這位墨島的終極守護者,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姿態“活”著的?
墓室“外罩”打開後,只見裡頭安放著一副石棺,石棺的樣式很普通,只是比普通的大了不,像是裡頭躺著一個巨人。
此時,墨青峰猛地跪了下來,然後語氣虔誠地說道,“不肖後輩墨青峰,請太師祖出棺,護我鉅子南行!”
一聲喊罷,石棺之並無靜!
墨青峰臉微微一凝,又喊道,“不肖後輩墨青峰,恭請太師祖出棺,護我鉅子南行!一切罪責,由我一力承擔!”
石棺之,仍無靜!
墨青峰此刻的臉已經微微泛白,他猶豫了下,卻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再一次大聲喊道,“請太師祖出棺!否則不肖徒墨青峰,便炸了此棺!”
秦源:???
然而話音一落,只聽“轟”地一聲,石棺驟然炸裂!
伴著一陣濃煙,一個巨大的人影,悄然出現在兩人跟前。
秦源定睛一看,只見此人形巨,高兩丈有余,呈褐,皮如同堅的石塊一般......不,它就是石頭!
由石頭打造出來的人形龐然大!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也是墨家傀儡的一種!
秦源再抬頭細看,只見它眼中閃著紅,如同眼眶有赤紅的熔巖翻滾,投出來的眼神,初看沒有毫生氣,但再多看一眼,便約能覺到一種睥睨天下的凌雲氣概!
隻憑這氣勢,秦源就毫不懷疑地認為,這個“石頭人”,戰力遠在橫行之上!
它能守住墨島七十年而不陷,它能讓墨青峰臉泛白,面驚懼!
然而無論是在《墨修機關》中,還是在坊間、在墨者口中,秦源從未聽說過墨家竟還有此等機關!
此前他只知道,墨家最強的機關,是自己手裡的天字甲等機關橫行!
可萬萬沒想到,墨家機關中,竟還有這種難以想象的存在!
石頭人出來後,並沒有說話,也沒有瞧秦源,只是靜靜地看著墨青峰。
那氣勢如同五嶽頂,一近乎實質的威罩將下來,似乎要將墨青峰碾碎餅!
它是在責問墨青峰!
墨青峰臉慘白,他定然是驚懼的,是不安的,但不知道為何,他的眼神卻更加堅定了!
對著石頭人,他又深深一拜,大聲道,“請太師祖護我鉅子南行懷安縣!墨島縱使萬劫不複,亦不足比鉅子之安危!鉅子不死,墨家不滅!一切罪責,皆由弟子一力承擔!”
石頭人轉頭,發出“哢哢”的聲。
火紅的眼睛,無聲地盯著秦源,就仿佛來自於深空彼岸的凝視。
秦源也看著它的眼睛,不閃不躲,甚至格外平靜。
他知道,這個傀儡肯定與墨無涯有關,否則墨青峰不會對一個傀儡,口稱“太師祖”。
既然是墨無涯,他就覺得沒什麼好怕的。
因為墨無涯,跟他是一類人。
同樣是實用主義者,同樣不憚於使用蠅營狗茍的手段,但同樣堅守著心中最後的大義與底線。
也不知道凝視了多久。
忽然,那石頭人轟然越起,引林間一陣狂風,剎那間無數草木傾倒,連參天古樹亦搖搖墜。
但隨即,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從空中,悄然落下一個掌大的人形石塊。
秦源一手,那人形石塊便不偏不倚的,落了他的手心。
墨青峰見之大喜,立即說道,“恭喜鉅子,太師祖同意了!他同意陪你去懷安縣了!”
秦源仍舊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愣了一會兒,才問道,“他,真的是墨無涯前輩麼?”
“鉅子怕是不知道此石人的來歷。”墨青峰換了語氣,解釋道,“當年墨無涯太師祖,在即將歸天之際,用自己的作為傀儡本,配之以七星連珠日恰巧落下的天外隕石,依照初代墨家大宗師留下的古法,親手製作了這個石人。”
秦源瞳孔猛地一,“也就是說,墨無涯前輩,其實就在這個石人中?”
墨青峰點了點頭,“沒錯,他親手把自己的做了傀儡,他的就在隕石之中!他是想以此,為墨家多留一個火種。”
“那他這樣,算活著還是......”
“無所謂活與不活,他雖只是傀儡,口不能言,但仍有些意識。七十年來,每每在關鍵時刻,只要我們虔誠呼喚,他便會出來,挽狂瀾於既倒,守護墨島始終不陷。因而,在我們心裡,他是一直活著的。”
秦源明白了,“他不是墨無涯前輩,只是他是傀儡祖的一種,雖不是活,卻依然擁有部分思想。只是,他不隸屬於任何人,所以無法與人通。”
“沒錯,”墨青峰微微一笑,“但是他既然肯安安靜靜地躺在你的手裡,就說明他願意幫你了。在危難之時,你拿出此石人,誠心呼喚一聲,他自會與你並肩作戰。”
“原來如此。只是,一開始它似乎不太願意?”
“這很正常。沒人可以命令它,只有它認可了那個人,它才會幫忙。一百三十年前,它認可的人是我們的第二十六代鉅子師叔,那會兒鉅子師叔給他的命是,讓他守護墨島。所以,除此之外的事,他都漠不關心。”
秦源想了想,說道,“那它,現在是認可我了?”
墨青峰輕笑道,“自然是了。其實從帶你來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它會認可你的。畢竟,五百年來,墨家只出了你這麼一個......天才。”
秦源微微頷首,他也是這麼想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玉樹臨風、富有人格魅力的天才。
不過,頓了頓之後,他又有些擔心地問道,“那如果他被我帶走,墨島怎麼辦?若是朝廷趁機進攻墨島......”
墨青峰道,“鉅子不必擔心,墨島還有三百機關陣,普通的朝廷兵想進來,斷無可能!只要鉅子辦完事立即回來,哪怕朝廷的人知道了此傀儡已經出島,也決然來不及調高手前來的。”
秦源想了想,覺得言之有理。
這傀儡在自己上,不到關鍵時刻絕不拿出來用,這樣也沒人知道傀儡已出島。
如果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用出了傀儡,那只要盡快回島,朝廷也來不及調集高手上島。
想到這裡,他就說道,“那好,我便快去快回。我不在的時間裡,還請青峰長老帶領大夥兒加強戒備,如有異,立即通知於我。”
墨青峰點頭道,“那是自然。”
兩人返回。
旋即,秦源就帶著小妖、蘇若依,和眾人告別。
本來想去看下墨青秋的,但是聽說他在閉門思過,一年都不準見任何人,也就打消了念頭。
雖然他是鉅子,可以打破規矩,可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去打破,等辦完大事,天下太平,再“特赦”墨青秋幾天假,跟他好好喝頓酒,不是更好麼?
迎著夕,秦源、小妖、蘇若依劍而去。
而此時,墨青峰正跪在思過堂,一聲不吭地承著兩個傀儡,狠狠過來的鋼鞭。
沒人知道他為何領罰,是他自己下令,鞭刑三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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