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想要傳喚太醫的太監總管攔下，楚瑜這才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隨后腳步踉蹌，緩慢而堅定的走到岑婧近前，看也不看那太監總管一眼便冷聲吩咐道：

“你先下去吧。”

可他話音剛落，就到腳踝被一個什麼東西抓住，腳下傳來凄厲的哭喊：

“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啊殿下！！！”

聽到楚瑜的話，那太監總管第一反應就是這太子不想活了。

立馬跪行兩步匍匐在楚瑜腳邊，抱著他的腳踝開始嚎啕大哭。

這岑妃娘娘是什麼人？

那是鎮遠侯唯一的子嗣，是能徒手打得北齊皇子面目全非的武功高手，是只殺劫匪老巢又安然無恙殺出來的英雄豪杰！

這殿下就算是有武藝在，可若是兩人獨一室......

不行！

皇室本就子嗣單薄，不能把香火折在岑妃娘娘手里啊......

“......”

低頭看著那哭得異常投，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太監，岑婧翻了個白眼一臉不耐：

“都說了我是正當防衛，你這樣怎麼顯得我有多窮兇極惡一樣？”

說完當即就要繞過這主仆深的二人離開。

“咳......別走......”

見要走，盡管臉不好，楚瑜還是艱難的忍下頭涌上來的腥氣。

想要手去扯岑婧的手臂，卻被一個側躲過，最終卻只牽住一片擺。

岑婧知道他有話說，便也不再躲避。

只是微微抬手將擺扯了回來，抱臂而立沉默不語，等他開口。

楚瑜強行將那忠心護主的太監總管呵斥下去，這才再次回頭，對上波瀾不驚的眸子：

“你......你還好嗎？”

只是這種無聊的開場白，實在令提不起什麼興趣，岑婧微微蹙了蹙眉表有些不耐：

“本來是好的，可是遇見了你。”

楚瑜只是出一個苦的微笑，看著眼前這一臉漠然的人，原本在心中勾勒了千萬遍的言語，此刻竟全都如鯁在。

嚅囁了許久，卻變了一句無奈的自嘲：

“以前的你，從不會用這種眼神看我。”

以前的，面對他時永遠都是一雙閃閃亮亮的眼睛，像是看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一般，真摯又令人容。

那雙眼睛那麼亮，亮的他發慌，看得他無地自容。

曾經的他，只是一味地將這種心當厭惡，當反。

卻從未想過，那心是害怕......

害怕自己沒有想象中那樣完，害怕接近自己看清自己后，那眼神中的亮就會消失，變深不見底的黑。

從期到失，最后歸于無盡的平靜，他害怕見到那樣的眼睛。

就像......母后那樣......

只是他卻因為這樣可笑的理由，白白的錯過了那麼多年，讓在冷宮一般的后宮蹉跎。

生生將那雙眼睛里的，徹底消磨殆盡。

幸而上天給了他一個重來一次的機會，他以為這一次，是老天為了讓自己彌補，彌補他們。

可誰知，竟是老天與他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

那雙眼睛里，向自己時再也沒有了那悉的亮。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他看不懂的眼睛，明明在笑，明明表生，卻無時無刻都像是一潭寂靜的死水。

無論多大的風浪，都在眼中掀不起一一毫的波瀾......

“你也說是以前了。”

面對楚瑜這深沉又極度哀傷的神態，岑婧顯然不吃這一套，語氣帶著淡淡的不屑：

“你什麼貨，我就什麼臉。”

聞言，楚瑜臉變得更加慘白，笑容凄然：

“是啊，那時你最怕我憂心，如今呢？如今字字誅心，想是再也不會怕我傷心了吧？”

上一世，他為政事心，為戰事憂心時，總能第一個收到消息，用著各種蹩腳的借口來書房，明里暗里替自己排憂解難。

如今......

“如今也怕的。”

岑婧淡淡開口，神坦然，在楚瑜重新燃起希的眼神中，再次給他一記當頭棒喝：

“可是不說這些，我也會傷心哎。”

“說了你會傷心，不說我會傷心，那還是讓你傷心，起碼不會傷我的心。”

說完這些，岑婧實在懶得再跟楚瑜演什麼猜來猜去的狗心言劇，直接攤牌：

“楚瑜，你其實早就知道那個時候救你的是誰吧？你裝作認錯，不過就是不想面對岑婧對你的付出。”

用了岑婧，而不是我。

是岑婧，也不是岑婧，是自己的岑婧，卻不是這個世界的岑婧。

“為你蹉跎深宮，為你排憂解難，為你卸下紅妝，為你掛帥出征......楚瑜，為你做了所有沒人會為你做的事，所以你害怕，你欠的太多了......”

“你......你知道......”

聽著岑婧那近乎平鋪直敘的語調，輕描淡寫的將那些，他本以為已經連同上一世一同沉淪進時間長河的，可怕的過去，就這麼赤的攤開。

楚瑜頓時如墜冰窟，心中那個早有預的想法正漸漸顯現。

也記得，也......記得那些過去？

怎麼會記得，怎麼可以記得......

看著楚瑜瞬間放大的瞳孔，岑婧殘忍的將他極力飾的太平表象撕開，出里面他拼盡全力忘記的，鮮淋漓的——

他和的曾經。

“時間可以倒流，可傷害不會消失，就算沒人記得又怎麼樣，你自己能忘掉嗎？”

岑婧只是微微勾了勾角，出一個近乎殘忍的微笑，問了一個足以將他心神擊潰的問題：

“楚瑜，午夜夢回，你可曾有愧？”

上一世的楚瑜，作為太子，作為帝王，自覺問心無愧。

他民如子，他兢兢業業，他治國安邦，他對得起任何人。

可唯獨只有一個，岑婧。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從來不是我。”

他一生，只對不起一個岑婧而已。

但這就夠了，足夠他兩世悔愧，自食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