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第一次放排,有人率先卷。
林晧然的試題早已經做完,亦是跟著起卷。由于沒多人卷,宋提學似乎閑得蛋疼,竟然在臺上現場閱卷。
在這個科考中,宋提學無疑就是絕對的老大,真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排在林晧然前面的是兩個青年考生,一副自信滿滿地上去了卷。結果宋提學提出試卷的紕之,然后又考試五經題,最終二人都是一臉沮喪地走了下來。
看到這個況,林晧然如何不知,這兩名先前自信滿滿的考生都跟鄉試無緣了。
到了林晧然,小吏示意他跟上,向著坐在高臺的宋提學大人走去。
宋提學近五十歲的模樣,國字臉,頭發已經花白,但臉紅潤,一紅的袍很威。單從他的外表來看,確實給人一種剛正的錯覺。
宋提學平淡地了一眼林晧然,似乎跟看其他考生無異,便是將林晧然的答卷打開。只是答卷被打開,他的眼珠子明顯停滯了一下。
這字宛如有靈一般,風姿飄逸,如同蛟龍游行于紙間,又如一匹韁的駿馬踏步而出。整篇文章的結構飄逸而有序,如同那整齊生長的花田。
宋提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單是這有大家之風的書法,就足夠他給這試卷定為一等了。卻不知是被嚇到,還是在猶豫著什麼,他輕輕放下試卷,端起了旁邊的茶杯。
噗!
他習慣地繼續審閱試卷,在平復那波濤洶涌的心后,他的目再落向試卷的容上,看到了“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頓時一口濃茶噴出。
雖然他已經極力刻制和避讓,但還是有茶水落在了潔白的試卷中,令到旁邊的幾位陪考都是一陣的愕然與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文章讓宋大人這般失態。
林晧然的眼睛亦是瞪起,目落在那濺有茶漬的卷子上,頓時有拿磚頭砸人的強烈沖,這貨擺明是毀他試卷。
不過轉念一想,他應該不敢在這事上做文章才對,畢竟大家都看著是他弄的試卷。
“孔門七十二賢,賢賢何能?”
卻不知道是為了緩和尷尬氣紛,還是宋提學到現在還在想著考核考生的正事,突然對著林晧然詢問道。
林晧然心里頓時有一百匹草泥馬奔騰而過,方才他聽到宋提學考核那兩個考生都是考核五經題,讓他們背誦一小段,怎麼到他卻又如此刁鉆,難道是以為老子長得帥好欺負不?
孔門七十二賢,怕都沒幾個人能弄清他們的名字吧?
只是這題如何難得到林晧然,因為《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蓋三千焉,通六藝者七十有二人。”
故而,經過腦筋急轉題熏陶的林晧然,自然能夠輕松應對。在回答問題的時候,他的眼睛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人。
心想:看你還有什麼招數。若到現在還敢將老子弄下去,老子出門就去找錦衛來評理,就不信弄不死你這個混蛋。
事實上,這個題目是《永樂大典》的主編解縉在永樂四年出的。
當時莆田才子林環與莆田另一名青年才子陳實聯袂京廷試,二人學問不相上下,但林環長得英俊瀟灑,陳實卻相貌丑陋。廷試時,宮中妃嬪都對風流倜儻的林環懷有好,對其貌不揚的陳實不懷好。為了全林環,們故意把皇上賜給陳實的酒與杯弄得十分燙手,以致陳實失手,摔破酒杯,給皇上留下不好印象。廷試結果,林環高中狀元,陳實屈居進士。
陳實年輕氣盛,廷試后他大膽上疏,指出這次廷試不公,心里難服。于是祖召他上殿,陳實當殿表示自己可“百問百答”。祖即命解縉命題再考林、陳二人。解縉的命題就是:“孔門七十二賢,賢賢何德?云臺二十八將,將將何功?”。
林、陳二人都遵命答,陳實洋洋灑灑寫了千余字的答題,然而最終陳實以“當廷爭奪狀元,有違圣旨”的罪名被判發戍三邊充軍。經過了充滿荊棘、荒涼寂寞的旅途和不堪折磨的苦役后,這位因負氣惹禍的青年才子終于夭折在邊疆。
……
只是不管這題來源何,哪怕是當年考核狀元的題目,亦是難不到林晧然。如今的難題再拋給宋提學,看他如何找理由將自己打落。
“吾昔日將汝打到乙榜,后點汝為高州府案首,便知汝大材也!”宋提學捋著胡須,悠悠地說道:“今日再觀汝卷,汝當為科考第一,回去潛心備考恩科,莫負圣上隆恩!”
科考第一?
林晧然不由得一愣,原以為這貨還會找理由來整他,都想著出門左拐是不是能找到錦衛。卻不曾想,這貨吃錯藥般,竟然要將科考第一的名頭給他。
雖然到了鄉試這一個層面,不管是小三元和科試第一,其實都已經無關重要。但文無第一,若是有了這個名頭,中了舉絕對不會有人說三道四,而且地位在生員中會高上不。
“謹遵大人教誨!”林晧抑著心里頭的狂喜,拱手道謝道。
宋提學的臉掛著和藹的微笑,如同看著一個令他到欣與自豪的晚輩一般,又是說了勉勵的話,然后輕輕地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林晧然跟著小吏走下去,看到了很多羨慕的目投向他,讓到他心中泛苦連連。只有他心里明白,這科考同樣暗藏著危險,他實質有著藏于此的風險。
下午的很是暖和,正灑在轅門前的空地。
一個書生從轅門走出,落在他白皙的臉上。當聽到遠一個小孩的呼喚聲,他一直繃的臉綻放出了笑容,沖著那奔來的小影揮手回應。
科考這道門檻已然邁過,他心里有一種“天高任鳥飛”的覺,就如同這些天如同僵的虎妞一般,現在只待鄉試能夠魚躍龍門。
鄉試,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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