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的四月八日，據傳這一天是佛祖釋迦尼的誕辰。

皇城皇極殿，從一大早就開始爲一年一度的浴佛節大宴做準備，太監宮娥們端著各種皿進進出出，領班太監吆喝著指揮手下襬放桌子等。

崇禎皇帝繼位十七年以來，爲了節約帑開支，早在幾年以前就取消了浴佛節大宴，可今次不知怎的，突然宣佈重開大宴，慶祝浴佛節。

明朝皇帝宴請羣臣，分爲小宴、中宴、大宴，因爲大宴靡費良多，只有在春節、元宵節、祭祀等重要節日時纔會有。

皇帝大宴羣臣，太監們本不該多言，但一向節儉的崇禎皇帝不僅要在浴佛節這樣平時都不甚關心的節日大開宴席，還要宴請京城所有七品以上的在京員，這就令宮裡的人驚訝了。

要知道七品以上在京員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皇極殿肯定是坐不下，時值農曆四月，天已放暖，崇禎一聲令下，皇極殿外到皇極門，也擺滿了酒席。

四月八日下午六時，所有接到聖諭的員，陸陸續續到場，寒暄客套之後，都在互相談論著皇上這是怎麼了，在這樣一個不甚重要的節日宴請他們，不是據聞皇上的帑早已空空如也了嗎？

即使羣臣滿肚子的疑問，但還是個個開開心心的跟左右同僚暢談，雖然皇上的宴不見得有家裡的宴席盛，但因爲只有居要位的大臣纔有資格參加，是個極有榮譽的活，所有的大臣臉上都掛著笑容。

只有皇極殿爲首的兩桌氣氛有點冷場，皇極殿靠近皇上的桌子上，坐著曾經的閣首輔、現任禮部右侍郎魏藻德，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縉彥，禮部尚書陳演，禮部右侍郎張琦……

幾人對了個眼神，都沒能從各自的眼中看出什麼端倪，崇禎是個沒有過多心機的皇帝，一直以來都被桌子上的衆位玩弄於鼓掌之中還不自知。

但這次……反而使他們有種如坐鍼氈的覺，雖然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一切都是那麼的合乎理。

傳膳的小黃門端著菜品從尚膳司方向逶迤而來，上桌按酒兩盤，不落莢一碟，涼糕一碟，小點心一碟，菜四（均爲素菜），湯一碗，酒六盅。

著素的宮們也穿行於各堂之間，給衆位大臣斟上了酒。

除了糕點，四菜很容易辨認，一道是炒蘿蔔，一道是炒韭菜，還有一道是炒白菜，最後一道是炒菠菜，清淡寡味。

衆大臣看著桌上的菜品都有些發愣，全是素菜，沒有一點葷腥，雖然知道崇禎窮，但也不至於連只都不捨得買吧！大多數人不知就裡搖著頭以示酒宴的寒酸。

只有右後方的戶部尚書倪元璐看出些端倪，他側靠近邊早已老態龍鍾的吏部尚書鄭三俊。

“老鄭啊，你看皇上今天是不是不太一樣？”以往宴，如若沒有皇后在場，皇帝一般都是與閣員以及各部尚書等朝廷柱石們同坐一桌。

可今次崇禎只是坐在寶座上，雖面如常，卻不發一語，這讓倪元璐分外詫異。

“嗯，是有些不太對頭，汝玉（倪元璐字汝玉），你還記得史書記載太祖高皇帝大宴羣臣的那次嗎？”鄭三俊眼神微瞇，小聲的對倪元璐說了句。

太祖高皇帝即爲明朝開國大帝朱重八，他是所有皇帝中出最苦的一個，當過和尚要過飯，最後在刀口的日子裡爬滾打建立大明。

當了皇帝后朱重八眼見全國上下腐敗之風盛行，達貴人錦玉食、極盡奢靡，於是在宮中擺了一場特殊的宮宴，菜四，皆爲素品，而湯也與面前的蔥花豆腐湯別無二致。

後世傳之四菜一湯，皆行於此。

白菜和菠菜，比喻爲清廉兩袖清風，蔥花豆腐湯就更不用說了，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

還待倪元璐說些什麼，崇禎咳嗽了一聲，示意衆臣聲，只見他從秉筆太監王承恩手中接過酒杯，面冷峻，步下寶座。

“自太祖高皇帝高舉義旗，驅逐韃虜，建立大明，如今已然兩百七十六年，作爲後人，諸臣與臣朕不可忘，曾經爲我大明犧牲的無數將士們。”

崇禎面平靜，高舉酒杯，衆大臣也趕忙端起酒杯站起來，面向崇禎。

“這第一杯酒，敬那些曾爲這萬里河山流過的勇士！”

說完崇禎一飲而盡，衆大臣也躬舉杯。

“我朝建立伊始，百廢待興，舉國上下殍滿地，多虧高皇帝邊衆文臣鞠躬盡瘁，赤心奉國纔有了大明國泰民安，纔有了百姓安居樂業。

秉筆太監王承恩給崇禎斟滿了酒，宮們也給桌邊的大臣重新倒上了酒，崇禎掃視了一眼面前的這些所謂衷心爲國的大臣，突然又收回目。

“這第二杯酒，敬那些丹心碧造就大明昌盛的文臣！”

崇禎又是一飲而盡，衆大臣不知道崇禎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互相對視了一眼，也只好端起了酒杯。

“如今這江山，傳到了朕的手裡，憂外患，天災人禍，民不聊生，朕以涼德，曾六下罪己詔，先祖之餘烈，意與天下更新，朕每日裡不沾葷腥、殫竭慮，意恐國之傾頹。”

崇禎語速變慢，雙眼也泛紅。

“然令朕痛心的是，朕倚若國朝之柱石的某些員，欺君罔上，貪贓枉法，每日裡驕奢逸，魚百姓，甚至於勾結建虜，意圖顛覆我大明百年江山！”

崇禎說到此咬牙切齒，幾噴的眼神掃過面前的李建泰、魏藻德、陳演等人，目冷厲之極，直看的幾人舉著酒杯的手開始戰慄。

底下相當一部分大臣也心虛的失了分寸，被崇禎的言語驚嚇的冷汗直冒。

“朕心甚痛，恨不能食其，飲其，以先靈！”崇禎聲淚俱下字字如刀，刺在面前這些冠楚楚的國之棟樑心裡。

啪——崇禎把酒杯摔在皇極殿的石柱上，崩裂的碎片散落一地。

“來人，給朕擒拿國賊，剷除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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