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衛枝給姜南風掛了個電話，那邊接電話的時候正吸溜吸溜地吃燕窩,就聽見電話里小姑娘幽幽地說：“我真傻，真的。知道男人說的話不能信，卻還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仙下凡，那稻穗也能給他掰直竹竿，記不得男人的本質就是渣男，不渣他們活不下去啊，坑蒙拐騙當飯吃……”

”怎麼了，衛林嫂？”姜南風特別有禮貌,沒笑出聲來，“男朋友被狼叨走了？”

衛枝快委屈死了。

“他還不如被狼叨了！”

“哦,怎麼了？”

“他是個王八蛋！在崇禮艸了個什麼離了朋友活不了的深人設,拍拍屁就走了！留下一地爛攤子和無語的徒弟！背刺群里艾特我，了我一下午的衛妲己！”小姑娘聲音就變調了，“我琢磨行吧這被罵我也認了甜的負擔嘛——結果這個為遲到早退的人,就回家里睡了一晚上——床都沒睡出褶子來！第二天就去松花湖雪場了！！！！”

姜南風攪合面前白瓷碗里的燕窩,垂眼盯著那顆紅棗伴隨著攪出來的漩渦繞啊繞,一點也不意外。

角勾了勾，甚至被電話里人吼得想發笑。

又“哦”了聲：“什麼況啊,單崇去吉林了？”

衛枝：“是啊！！！！！瑪德！！！！有病吧！！！”

姜南風：“吉林倆雪場都好的啊,早我就奇怪了他大老遠跑崇禮干嘛啊，家門口倆雪場一個北大湖一個松花湖那不香嗎？”

衛枝沉默了下。

然后終于還是有點兒忍不住：“我打電話來是來和你討論國雪場哪家強的嗎？”

“不是啊，但是我除了這還能說什麼啊——今早上是誰啊捧著一碗皮蛋瘦粥吃出了皇帝飯的味道,笑瞇瞇地跟我秀恩……你看這大過年的,我都沒好意思說秀恩的一般都得翻車。”

說著，電話這邊姜南風停頓了下,補充。

“就是沒想到你的翻車來得那麼快。”

衛枝憤怒地掛了電話。

拿著手機想學電視劇里扔樓下去——

看了看手里的手機，今年新買的，到底沒舍得。

怎麼辦呢？

只能拿罪魁禍首撒氣。

謝那個發單崇飛臺子視頻的PO主開了視頻下載功能，衛枝這就下了視頻，給男朋友順手發過去了，然后配字：這是誰，doublecork飛的和你一樣好！

然后放了手機就去吃飯了。

吃飯的時候找到了剛暗上師父父時候一樣的快樂——

等著他回微信，怕他不回，又怕他回的太快讓失去完思考談話走向的時間，每一次打完字都期待著看他下一秒又說出什麼讓微笑的話來，并為此心臟撲通撲通的跳……

只不過這一次，期待不是下一秒他能說出什麼讓微笑的話。

而是期待看他能放出什麼屁？

八百字檢討自己的欺詐行為什麼的，最好再原地磕個頭吧。

期間手機震了幾次，都忍住沒去看，怕自己看他解釋兩句就放棄抵抗。

心不在焉地吃完外賣，慢悠悠地回到床邊，拿起手機看了眼，發現屏幕上的未讀消息全部是姜南風——

【姜：算啦，就是去個雪場，又不是給小姐姐上課。】

【姜：那你不得給男人一點自由？】

【姜：估計是發現崇禮沒你好無聊，然后腦子一熱跑回家了，回家之后發現沒你還沒得雪更無聊……】

【姜：男人嘛，別說三十歲，就是五十歲也會干出這種無厘頭的事的。】

衛枝有點被說服了。

然后往下一拉，看到男朋友是回復了的，只不過沒得八百字檢討小作文，而是就回復了六個點。

那個火又“噌”地上來了。

【嘰：“……”是什麼意思？】

那邊估計手機正在手上呢，這句話剛發過去，就顯示“正在輸中”，這次他的回復很快，并且好歹多了幾個字。

【崇：沒什麼意思。】

這句“男人找罵排行榜前三金句”一蹦出來，衛枝手里的八十米大刀都舉起來了。

還沒來得及直接給他掛語音當面罵——

【崇：就是琢磨下說什麼你能罵兩句。】

【崇：當下又不能什麼都不回你。】

【崇：就先回個這，穩住。】

衛枝：“……”

那旺盛的火焰到了口，還沒來得及從鼻孔里噴出來，對面那個比瀑布還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卑微態度，神奇地讓的怒火沖天煙消云散。

對著手機，一氣上不下來下不去，眨了下眼正琢磨怎麼回復這個狗東西……

對面看他半天沒反應，直接掛了個語音過來。

衛枝猶豫了三秒，接了。

介于現在臉上表可能有點兒扭曲外加富，接的時候想都沒想就遮住攝像頭了，就看見男朋友這會兒上還穿著白天視頻里那件衛，人在一個像餐廳的地方坐著。

手機放桌子上呢，剛接通，男人湊過來，問：“怎麼，真生氣了啊？”

他嗓音地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聽著就比平時他說話還更魅力翻倍。

衛枝沉默了下：“好好說話，別夾著說。”

聲音不高不低的，這聲音一出就聽見周圍有人笑，可能是擱松花湖那邊抓著單崇的雪友這會兒一塊吃飯呢，“朋友啊”“生氣了”“那你哄哄啊”，七八糟的聲音在單崇屏幕外看不見的地方響起。

男人沒搭理他們，拿起手機扔下句“你們先吃”就出了餐廳。

大冬天的擱室外蹲下了。

屋檐上還掛著冰棱子，衛枝看著男人打了個寒，然后“嗯”了聲，嗓音有點兒散漫道：“人呢，我出來了，說話？”

衛枝角搐了下：“你那邊冷嗎？”

單崇想了想，說：“東北的冬天還有個能春暖花開的？冷。”

“那你回屋說。”

“屋里人多，怕吵著你，”他語氣很自然，“就這說也行。”

衛枝猶豫了下，手挪開了，看見自己出現在屏幕里那張臉，暖氣空調里那麼暖和，白里通紅紅撲撲的，對比起另半拉屏幕里，男人凍得發白的臉……

停頓了下，心疼了兩秒，然后回過味來，幽幽地問：“單崇，你這是在跟我搞苦計呢？”

對面也是很誠實，本不否認。

“我仔細想了想，你要是生氣的話隔著網線怎麼哄你，”他說，“想來想去就只能這樣了，你要是生氣，我就在室外站著吧，罰站，好不好？”

他說這話時漆黑的瞳眸里含著笑意。

這人要是去當什麼殺豬盤的詐騙犯，可能一年之就能登上福布斯富豪榜。

衛枝被他那個卑微嗓音整得渾汗都立起來了，瓣無助地了下，最后只能說：“你先回屋。”

“不著急。”他淡道，“把話說完的。”

“回去也能說。”

“不行，”他一口回絕，“我要在那麼多人面前用這腔調和小姑娘說話，以后帶不了徒弟了。”

“……”

草。

這個人……

真踏馬會說話啊！

老煙這種頂級海王渣男來著都得跟他跪下磕倆頭繼續喊他師父。

衛枝被他哄得人五人六的，說話都結了，還要板著臉，撐住自己那個早就不復存在的威嚴：“那你說吧，你怎麼跑松花湖去了！”

“今早留下養的沒我媽就給我弄起來了，喊我開車二十分鐘到早餐鋪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就為了幾個莫名其妙的包子，”單崇輕笑了聲，“我琢磨這提前回家過年的事真是做不得。”

“那你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你指定就該問那下午我從崇禮回家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

“你不在了啊，一個人沒意思。”男人嗓音甚至沒有什麼波瀾，頂級詐騙犯也做不到的真誠，“就回家了，回家以后發現家里也不太友善，再不走我媽該省下請清潔工的錢讓我幫忙家里大掃除了，干脆出來躲兩天。”

“……”

“我原本想著就去兩天，也不影響什麼，”他想了想，“剛上臺子就被認出來了，一個doublecork360°，誰跳不是跳啊，這些人怎麼認出來的？”

他還煩惱上了。

帶著一子凡爾賽的味道。

衛枝想了想，有點不知道怎麼評價這事兒。想建議他要麼下次出發前被低頭搗鼓他那破固定指不定就沒人認識了，但是這嚴肅場合好像又有點開不了口……

電話那邊見不說話，顯然也不知道這事兒他算是過關了沒，手里的手機調整了個方向，他站起來走了兩圈。

就站在餐廳外，里面昏暗的燈照亮他那俊無雙的半張臉，鼻梁上那顆痣伴隨著他呼吸輕微的挪，線變化中，若若現。

“下次去哪肯定第一個告訴你，”他說，“不氣了啊。”

他很是耐著子哄人，這輩子的耐心都代在上了。

放在手機屏幕里，小姑娘“唔”了聲，想了想說：“還是氣一下吧。”

“？”

站屋檐下，男人臉上表就停頓了下。

慢悠悠道：“在一起之后，都還沒吵過架”

他聽說，就他媽讓氣樂了，角一掀剛想問是不是仗著現在隔著條網線他不能揍啊說這種鬼話——

就聽見又說：“人家說了，要經常吵架才能在一起長久的。”

“……”

哦。

……

十分鐘后，餐桌上菜上齊了。

眾人有禮貌坐那喝酒閑聊，沒人筷子，等外面門開了男人走回來，帶著一寒氣回來，坐下了，放下手機。

大家看了眼他臉上的表，發現沒得什麼表，桌子邊一圈的人其中有個就是發視頻昭告天下“單崇在這，快來”的人，給單崇倒了杯酒：“崇哥，嫂子生氣啊？吵架了？咱給您添麻煩了唄！”

男人了酒杯跟他了下，笑了笑，說，沒有。

這一笑給餐桌邊一堆大老爺們笑出春天來了的味道。

啊，那時候他們就意識到，吵個屁架，生個屁氣，人家好著呢……

他們就多余這破心。

……

單崇這飯吃了一半，酒過三巡，他有點兒微醺。

旁邊的哥們已經喝掛了，這會兒已經消失無影無蹤，不知道自己找哪個角落吐去了。

他跟眾人打了個招呼，毫無心理力地站起來準備回去，正往外走，他低著頭特別認真打字，和裝在電話里的朋友第八百次保證這就吃完飯了正要回去睡覺沒有下一攤也沒有小姐姐……

耳邊聽見餐廳的門開了。

門開了又關了，一陣寒風從他臉上拂過。

一分鐘后，一個一帶著寒氣的人著他的肩膀經過，男人始終沒有抬頭，就是打著字的手在手機上停頓了下，幾秒后，繼續“噠噠”輸。

只聽那腳步聲轉了個圈，又跟他屁后面，他垂了垂睫，投下的影遮住了眼中的緒。

單崇和衛枝用手機聊了一路。

后的人跟著他跟了一路，也沒說話，死冷寒天的，就這麼毫無怨言一路跟著他到了他住的民宿樓下，單崇刷卡按了電梯，一只手扶著墻……

幾秒后。

毫無掙扎地回頭，面無表對不遠那人說：“再跟著我，報警了啊。”

后那中年男人一不，上穿著個黑羽絨服。戴著黑口罩，腦袋上戴著棒球帽，材偏胖，一眼看過去真的和變態似的。

一抬頭，從棒球帽帽檐下看去，見男人懶洋洋地靠在電梯旁邊，此時電梯“叮”地一聲到了，打開。他也沒急著進去。

這會兒就這麼看著他，眼角因為酒微微染上了一，就是臉上沒有表的時候，顯得有點兒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