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善滾著椅下樓,此時已經接近正常的上學時間——就是這麼神奇,剛才還很清冷的校園,在一進一出高二教室之間,突然人聲鼎沸。
自己的教室里已經坐滿了人。
邵杏一抬頭就看見自己的同桌,滿臉放空地坐著椅進來了……
那個曾經自己自由進出了無數次的教室門檻,今天差點把絆倒。
在連人帶車栽倒在地上前,邵杏一個健步向前手扶住了——連帶著放在膝蓋上的書包和早餐,一只手拉著椅扶手,另一只手穩穩接住差點兒滾落在地的溫熱豆漿。
塑料袋發出“窸窣”的聲音。
“你怎麼躁躁的?”絮絮叨叨的抱怨,溫熱的豆漿被扔回的上,“坐個椅都坐不穩。”
面前白皙的爪子舉起來,活了下手指:“好冷,差點沒握住子。”
“戴手套啊!”邵杏一臉嫌棄,“或者是用義肢,講真你這個程度就是可以用義肢的吧?那樣你就能和正常人一樣走來走去了。”
單善不太心地“哦”了聲——
義肢也不是說用就用的。
那東西要用也得練習,像個剛出生的孩子似的,花費大量的時間重新學習走路。
好像人生都因此重啟了。
可能會跌倒,可能會很累,穿上了只要不穿長可能還會到不一樣的目,還有可能在截肢部位和義肢產生過度的,過敏,傷,等等一系列的麻煩……
就椅好的。
就算是逃避的心態或者是別的什麼,單善從來沒想過要去搗鼓義肢然后“重新站起來”這件聽上去很勵志的事……大概是因為前面十幾年的勇氣與毅力已經貢獻給了曾經過的花,現在的麼——
是個被破的氣球哦。
曾經很鼓脹。
然后一下子“啪”地破掉了。
……就剩下一地毫無用的廢墟什麼的。
真的。
所以。
就椅,好的。
邵杏的話讓陷沉默,沒有反駁也沒有搭腔,好在教室人聲鼎沸,不停的有人往來互道“早安”,的沉默并不突兀。
邵杏歪了歪頭,盯著膝蓋上的早餐,又“噯”了聲:“你今天怎麼舍得買早餐?”
這個問題倒是能夠回答。
只是單善沒立刻給出答案,深深地看了邵杏一眼,然后言簡意賅地說了句:“不是給我自己買的。”
邵杏莫名其妙:“那你給誰買的?”
單善:“那個人沒要。”
邵杏更加莫名其妙:“那你還笑?鐵公拔給別人送早餐被拒絕了你還笑?”
單善抬起手,了自己的角,哦,是翹起來的呢。
“我在笑嗎?”
”在笑。”
“現在呢?”
“笑得更惡心了。”
“哦,我出去吃早餐。”
“……干嘛突然變話題,啊,要推你出去嗎?”
“不用。”
“那你別再摔了啊!”
“沒事,”單善說,“也不是天天要摔啊。”
“早點兒讓你家里人給你安排義肢啊,真的是,十天半個月也出不了教室門一趟,還好咱們不住校否則我都覺得你能住在教室寸步不挪到總有人被瘋——”
“都說了嘛,”單善笑著,很有耐心地說:“我才不用那個東西。”
邵杏碎碎念的嘟囔戛然而止,垂眼看著眼前的,言又止。
“準備收作業了啊!”
數學課代表的吆喝將們之間的沉默奇葩打破,因為此時距離早自習又只剩下十幾分鐘,紹杏昨晚還有一點兒數學作業沒寫完,抓時間問了問單善解題思路,就撲回了桌子上。
外面冷的,但是走廊上始終很熱鬧——
就是學校不文的規矩,早餐可以在教室吃,但是冬天有暖氣的況下,有味兒的東西大家自覺上走廊。
單善平時不到外面去,所以吃面包和小蛋糕這種沒有味道的食。
還能省錢。
只是今天是熱騰騰的包子,所以放下書包之后,就控制著椅回到走廊。
走廊捧著早餐的人依靠著欄桿在閑聊,說韓劇,說明星八卦,說校園八卦或者隨便哪個同學的壞話——
單善帶著早餐融,也可以和他們聊上幾句。
說幾句話咬一口包子的頻率。
一口包子剛吃了一半,上說著話完全不過腦,雙眼著不遠被白雪覆蓋的屋頂發呆,突然一個淺綠的塑料品,著的鼻子從天而降——
速度很快,“唰”得一下掉落。
落在樓下地上,發出“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走廊上的所有人作整齊劃一——
先腦袋看樓下,于是一時間二樓和一樓出無數個腦袋;
看清楚了從天砸下來的是個垃圾桶……大清早的垃圾桶也不太有垃圾,散落一地的是一些糖果和巧克力還有蘋果;
再轉腦袋看樓上,于是第二時間三樓、四樓又能看見很多從二樓和一樓擰過來努力看上來的好奇臉孔。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單善就覺得那個垃圾桶還眼。
直到一個尖銳的聲響起——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放在屜里,找個沒人的地方扔掉,而不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別人送給你的東西扔進垃圾桶!!再怎麼樣那都是代表善意的一種行為!!!戴鐸,國外都是野人嗎!!!沒人教你社禮儀或者人類社會的基本道德?!!!”
一句“國外都是野人嗎”撕心裂肺的質問,問的人很傷心,但是聽的人都很歡快。
一樓、二樓、三樓,包括高三學生所在的四樓,所有人都“噗”地笑了,清晨的校園里比平時變得更加生機。
單善沒笑,聽著“戴鐸”兩個字有點兒發呆——
過了很久。
在早讀鈴聲響起之前,眾人聽見年清晰的聲音響起。
懶洋洋的,拖長了強調,相當討人嫌那種。
“這跟有沒有禮貌有什麼關系?”
……
“很多人送我早餐,我就吃一次早餐。”
……
“我選看順眼的那份,吃掉,不順眼的,默認下了毒。”
……
“有什麼問題?”
雀無聲的寂靜。
所有人包括那個沖他大發脾氣的生,都被這人的理所當然鎮住。
這個時候再說什麼“不尊重人”好像就有點兒端著正義旗幟放屁的意思了……而且介于接收方把“沒素質”當飯吃,顯然說這個也是白扯。
更何況,垃圾桶也不是他從樓上扔下來的。
……
作為早讀前的小小曲,為接下來一天的枯燥學習生活提供了談資。
第一節課下課前,所有人都知道了早上在走廊上飛狗跳的男主角是誰——
男主角是新轉校校草戴鐸。
主角是高一的級花唐以笙。
“我聽他們的對話好像戴鐸還是接了一個人的早餐的?”邵杏問。
單善拿起一顆砝碼,手里掂了掂。
“合理懷疑他接的不是人而是他單純的想吃那份早餐……我靠,這個戴鐸,拽的不像人啊!”借著理課小組實驗討論轉過來的陳婧松嘆息。
邵杏:“我看垃圾桶里那可是什麼都有啊,最后他選走的啥早餐啊?佛跳墻嗎?”
單善:“超市打折臨期面包?”
正熱烈討論的邵杏和陳婧松雙雙轉過頭,茫然地著。
單善把手中砝碼扔秤上,看著秤往自己這邊傾斜,掀了掀眼皮子:“我送的。”
邵杏:“你放屁。”
陳婧松:“你吹牛。”
單善:“要不我早上怎麼吃的包子,本來就是給他買的,結果他沒要,我的面包被他拿去了啊?”
單善:“那個垃圾桶里可沒有面包。”
邵杏:“……”
陳婧松轉向邵杏:“早上吃的什麼?
邵杏:“包子。”
陳婧松:“……”
單善:“道歉。”
邵杏:“對不起。”
陳婧松:“對不起。”
……
單善偶爾也是有那些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的。
心嘛。
來的那麼突然。
昨天平平還心如止水,靜如尼姑,就好像那一攤死水伴隨著從天而降的垃圾桶一塊兒四分五裂——
人是最擅長腦補的。
到了后來就有點兒一發不可收拾。
不小心回想起他歪著頭看自己的眼神,好像都有春風拂過。
奈何這顆心,好像也不是很合適講給周圍的人聽,但是自己忍著也很害怕忍著忍著地球就炸了,思來想去……
躁心,說給哥哥聽。
雖然哥哥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這一天訓練完剛剛洗漱完畢,浴室門打開,就著一條牛仔的男人慢吞吞從氣蒸騰的浴室里走出來,隨眼一瞥床上,愣住。
手中在拭作的巾停在背部。
一滴水珠順著他背脊線條滴落。
落牛仔邊緣,暈染出一片水漬。
他看見安靜躺在床上的手機里微信無數條未讀信息。
要知道,彼時的單崇,還是人們口中概念統一的單崇——
國家單板雪代表隊隊員單崇;
冰冷雪機;
可能要和雪板過一輩子的男人;
看雪板的眼神比看人溫大概一百倍;
談的錢不如多買一雙雪鞋……
如此這般,那個單崇。
這樣一個人,注定了對于社件上大部分的群和人他都取消了消息提示,發信息會跳出屏幕的來來回回就是家里人再加個教練王鑫……
而且很有人會這樣瘋狂的給他發信息。
除非是出現了什麼驚天地的大事。
站在床三米開外的地方,單崇猶豫了起碼一分鐘才慢吞吞走上前,拿起手機前,心跳還因為繃的緒而加速——
然后在看見發信人以及其發來的第一句話時,這份繃的緒……
迅速松懈。
然后取而代之的是荒謬。
【積德行善:啊啊啊啊啊我好像了!】
品一品上一秒張到以為地球準備炸了的雪機此時此刻的心吧。
大概只能用“……”來形容。
【積德行善:我可以早嗎!!!!】
【積德行善:其實十歲之前我還是有點信心早晚會問你這個問題,沒了以后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有機會再來問——哥哥!!!我可以早嗎!!!】
【積德行善:不同意也沒關系。】
【積德行善:已經了:)】
【積德行善:暗的。】
【積德行善:但是我覺得問題不大,我們雙箭頭。】
【積德行善:對方是個好人,大概。】
【積德行善:就是有點壞。】
消息就連發。
單崇閱讀的心大概是從張——荒謬——無語——想發火——回歸無語——困。
是的沒錯,最后停留在了“困”。
困的來源于單善信息的最后兩句——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最后一句,這個描述就很眼甚至讓他有一種不詳的預。
上的巾隨手往椅子上一扔,男人在床邊坐下,彎下腰拿起手機準備回復信息時,背后蝴蝶骨攏起——
而有力,如叢林中伺機的豹。
【崇:你是不是想從下半功能喪失變高位功能喪失?】
對面顯然手機在手上。
【積德行善:是“老子給你的打斷”的贈我特殊定制版本嗎?】
【崇:是。】
【積德行善:可是我的心不是你打斷我的就能到控制的,嚶嚶嚶!】
【積德行善:昨天之前我對他還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積德行善:今天就有了。】
【積德行善:因為他對所有人都很壞,但是對我就很好。】
【積德行善:因為他這個人很沒有素質也沒禮貌。我認為他應該不是出于同才對我好,所以只可能是來啦擋都擋不住哦。】
單善打字飛快。
單崇個大直男怎麼可能跟得上的速度?
寫完一篇述說了自己的心,他的對話框就打好了幾個字——
【崇:你的描述,別告訴我那人戴鐸。】
發送。
對面沉默了半分鐘。
【積德行善:你認識他?你朋友?】
單崇對著手機屏幕,再次發出荒謬的短暫笑聲。
【崇:我徒弟。】
【積德行善:噫。】
【崇:轉去你們學校了是吧?見過了?對你好?】
男人面無表地打出殺死心的三個字——
【崇:我讓的。】
對面的小作文沒有了。
顯示輸中,又過了半天。
【積德行善:啊。】
單崇換了個坐姿,嘆了口氣。
【崇: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積德行善:我的人格魅力?】
【崇:……】
【崇:?】
【積德行善:?】
【積德行善:……】
【積德行善:算了沒關系。】
【積德行善:不妨礙我在他眼里就是特別的那個。】
【崇:??】
【積德行善:謝謝哥哥!】
【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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