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自古被奉未戰神,就因爲坑殺降卒,被罵千年。
曹孟德一世梟雄,罵名多半來自屠殺大族,與從未屠城屠族的劉備相比,任憑曹文韜武略驚人,名聲也不及劉備一半。
往前追溯如此,往後的歷史也如此,廣陵城破當年,十日不封刀,這不是戰爭的慘烈,而是仇恨的宣泄。
陸修作爲廣陵後裔,看著面前氣瀰漫的黑影,理智褪去,眼神通紅。
“老子……宰了你們!”
秦昆按住了陸修。
他知道這裡的慘劇,不過因果消散,事哪怕沒過去,都不要激起新的仇恨,他沒法抹平歷史的創傷,只能殺掉這些挑釁的厲鬼。
事有始有終,既然他們不講規矩,敢犯忌擾間,那就該做一了結。
剃頭刀祭出,秦昆渾氣瀰漫,奪業刀被業火包裹,兇威赫赫。
秦昆笑道:“各位,死都死了,不好好間太平,何至於此?”
對方的刀在小齊腦袋旁邊比劃著,秦昆一點也不忌憚,他有把握在對方出手前解決掉對方。
只是下一刻,一個腦子不好使的黑影挽住秦昆胳膊,把他拽了過去。
“剃頭的?你怎麼站那邊去了,快過來!”
秦昆正準備裝個,然後大開殺戒,被莫名其妙拉到了對面,幾個厲鬼還把秦昆保護了起來,對著陸修大喝:“那邊的人,我告訴你們,同是漢家子,剃髮易服是大勢所趨,莫要自誤!否則旗人進城,流河,我們是爲你們好!”
秦昆怔住:“你們……是漢人?”
那厲鬼瞪了秦昆一眼:“剃頭的,你別打斷我!我正勸說他們呢。”
秦昆角一,閉上了。
陸修大怒:“你既然是漢人,爲何當年投靠清軍!”
那漢人笑中含淚:“那你告訴我,大明有救嗎?!”
另一個剃頭的漢人也在咆哮:“大明但凡有救,我們何至於做叛徒!”
“你說啊!!!我等人,不通國事,但也能知曉大明要完了,我不想殉國,我家中還有老妻兒,那些貪污吏一生,死也就死了,我孃親今年七十有二,連口白麪饃饃都沒吃過,我想讓過上好日子,但大明沒這個本事!”
一句質問,陸修怒氣消除大半。
叛國這麼大的事,又怎麼能責怪這些大頭兵呢……他們只是一顆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棋子。
明末積重難返,貪腐、黨爭爲頑疾毒瘤,魏忠賢死後,平衡被破,隨後各地戰四起,民不聊生。
陸修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艱道:“投靠清軍就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嗎?你可知廣陵城破,十日不封刀,城中如煉獄,這日子你們會過嗎?”
“怎麼沒有!”
另一個漢人大哭起來:“我爹孃早死在兵災中了!我舅舅當年吃了自己的孩子活下來,最後瘋了,再慘的事我也見過!都怪那些狗和狗皇帝!!!”
秦昆聽見兩撥人在大聲爭辯,杵在厲鬼中的他,原本可以出手,把這羣邪喪都幹掉,但不知爲何,手中剃頭刀鬆了又鬆。
另一個滿人低聲道:“我輩乃武人,聽令而行,閣下覺得我等有錯,是閣下覺得,改朝換代,總有流的時候。閣下不服,可以手殺我。但凡在太平盛世,誰願意過刀口的生活。你以爲我等就喜歡殺人嗎?”
於文平看見陸修心神搖,站了出來:“過去各有立場,暫且不論,爾等今日滋擾間,難道不是挑釁?”
“滋擾間?放屁,我們還沒死呢!”
“就是,聽我一句勸,剃髮易服,否則會大難臨頭的……”
“剃頭的,你別傻站著了,給那個昏了的把頭髮剃了,我們是爲他好……”
耳畔嘰嘰喳喳一片,秦昆總算聽明白了。
這羣邪喪,沒意識到他們已經死了。
他們留存的殘念告訴他們,若不是剃髮易服,即將面臨城破屠殺的危險。
陸修沉默,於文平沉默,竇林撞著膽子走了進去,發現昏迷的小齊手上拿著一張照片,那是旅行社的衆人吃完飯後,在一巷子口合的影。
黑白照片上,原本只是秦昆、武森然、霍奇、塗萱萱、米太子、元興瀚幾人,但洗出來後,後跟著一羣死相悽慘的邪祟。
巷子口還掛著牌子——螺結頂。當年大屠殺的,在這座巷子裡‘壘及頂’,因此得名。
照片遞給了秦昆,竇林一路上見多了鬼魅,對他們也見怪不怪了。
“秦哥……這些人……是那條巷子裡亡者的殘念吧?”
秦昆點了點頭。
殘魂的標誌之一,就是記憶不全。
“他們不是來殺小齊的。”
“……”
“放了他們吧?”
“……”
“隋末唐初,河北屢次徵兵,十室九空,戰爭都是殘酷的。歷朝歷代死於兵災中的百姓,也不計其數……”
“……”
“我們不應該放下,但應該理解。弱強食,是很殘酷。但也在激勵我們,起碼不該活在過去,往前走才能變強,避免慘劇再次發生,不是嗎?”
秦昆看了看陸修。
陸修轉過頭去,默默收起甩。
秦昆深吸一口氣:“你們……已經死了。”
他看向周圍,一羣鬼疑。
不知道這個剃頭的說什麼胡話。
秦昆笑道:“徐桃。”
一個清辮男鬼出現,一出來,就看見周圍的厲鬼們,呀嗬一聲:“主子,有事?”
“這些殘魂,帶去你的蜃界裡吧。渾渾噩噩的死了,就讓他們繼續渾渾噩噩的生活。”
“也行。”
“嗯。帶走吧。”
徐桃一惡鬼的威煞,讓那些厲鬼有些本能的畏懼,不過看到這人一頭長辮,心中也放鬆不。
徐桃出八旗甲,渾一抖:“都進來吧!”
甲葉起伏,那些厲鬼似乎到召喚,紛紛鑽其中。
暗房變得空。
徐桃到八旗甲重的自己有些吃力,對著秦昆道:“主子,那我先回了。”
“好。”
“對了,還有件好事……”
“怎麼了?”
“上次您帶我們去十八獄後,城隍令裡多了一扇門,和十八獄連通了。這些傢伙既能幫我做事,還能在十八獄裡築城,兩不誤!”
秦昆一愣,城隍令還有這種功能?
想罷,他點點頭:“城築的如何了?”
“早得很呢……地基還沒打完十分之一。我先走了!”
徐桃消失在原地。
暗房,鬼氣散去,秦昆二指點在小齊口,一氣灌,張的呼吸慢慢變得平靜,似乎在做一個夢。
秦昆幾人慢慢退了出去,樓道,燈打開。
“秦先生……”
陸修住了秦昆,秦昆轉頭。
“麻煩你了。”
秦昆苦笑搖搖頭。
麻煩的事多了,今天的事不算什麼。
“也難爲你了。”
“唉,太複雜的事,就讓他過去吧。這位兄弟說的好,不該活在過去,往前走才能變強,避免慘劇再次發生。”
秦昆也不知道陸修有沒有想通,安地拍了拍他肩膀:“如果沒別的事,我今晚就走了。帶我向馮羌問好!”
秦昆握住陸修的手,又與於文平道別。
樓下,竇林開著車,帶著秦昆往機場趕去。
影樓門口,於文平點起兩菸,一塞給陸修,陸修皺著眉道:“我不菸!”
“男人惆悵時,來一總沒錯。別太憋屈自己,有些事,得自己慢慢想開……”
陸修撇撇,任憑菸灰在手中燃盡,才吸了最後一口,丟在地上:“老於,你說秦先生是一個怎樣的人?好像沒有傳說中那麼心狠手辣。”
“你問我,我問誰呦。總之,他是一個誰都看不的人。”頓了頓,於文平道,“馮閻王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