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坐在帳中,一不,臉冷如烏雲頂。
大帳氣氛抑凝重,讓人不過氣來,連呼吸聲都被刻意低,生怕引起曹注意,惹來無妄之災。
一連數日,滾龍坡無戰事。黃忠兵臨坡下,略作試探後,發現無隙可擊,便放棄了進攻,只是派斥候四打探地形。本以爲可以一直這麼對峙下去,直到黃忠糧盡退兵,沒曾想後的宕渠出了事。
八濛山出現了吳軍的蹤跡,而且人數不,不僅劫了從墊江、都運來的大量資,還伏擊了龐俊統領的三千宕渠大族部曲。
更讓曹生氣的事,出了這麼大的事,曹洪先是瞞,後是騙,最後瞞不住了,被迫上報,卻還是一筆糊塗賬。八濛山究竟有多吳軍,沒人說得清。龐俊是怎麼中伏的,沒人知道。
曹洪真不是能當大任之人。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辛評也不是合格的謀士。如果陳宮或者法正在這裡,哪怕是張鬆也行,絕不會出現哪些混的形。
可是這兩人卻偏偏是他無法割捨的,尤其是曹洪。曹洪能力有限,忠心無虞。除了曹洪,他想不出能將誰留在宕渠。
本以爲宕渠在後很安全,沒曾想還是出了岔子。黃忠這一手玩得漂亮,藉著懲徐晃的理由將徐晃調離視線,既安了害的百姓,又騙過了他的視線。
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吳軍擅長山地戰的優勢也在此戰中表現得淋漓盡致。只有於不可能行軍,才能避開斥候的視線,才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八濛山。
遇到這種對手,既讓人頭疼,又讓人興。
曹的眉梢微微上揚,歪了歪,命人去請馮鸞,然後將目落回面對的地圖。
馮鸞很快就興沖沖地來了。這兩天戰事輕鬆,曹也很輕鬆,經常請他來把酒暢談,不時還有賞賜,他既有面子又有實利,興致很高,召之即來。
進了帳,馮鸞見曹全神貫注的伏案端詳地圖,竟沒有留意他的到來,有意停住腳步,朗聲笑道:“大王靜極思,打算出擊麼?”
曹擡起頭,見是馮鸞,連忙起,迎了上去,手虛託著馮鸞的手臂,哈哈大笑。“元,若是出擊,當先取何?”
馮鸞本是隨口說笑,本沒想過主出擊,見曹這麼說,倒有些猶豫了。這些天,他在曹軍中,看曹及其部將用兵,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兵法上不能和曹相提並論,萬一說錯了,輕則被人譏笑,重則影響軍事,甚至關乎生死。
馮鸞沉片刻,斟字酌句的說道:“大王,黃忠缺糧,即使有宣漢周邊的漢蠻百姓可以擄掠,所得有限,也支撐不了多久,遲早必退。大王何必冒險?”
曹點點頭,拍拍馮鸞的手臂,笑道:“說笑而已,元不必張。”
馮鸞鬆了一口氣。曹的確說笑,這倒沒什麼好奇怪的。
曹引馮鸞座,又命人上酒,與馮鸞對飲了兩杯。“元,最近收到消息,說閻圃爲黃忠出謀建計,與一些西大族聯絡,募兵集糧,你可曾聽到消息?”
“有這事?”馮鸞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他也收到了消息,只是不好明說。
雖然曹是蜀王,卻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支持他,觀的不在數,尤其是那些忠於漢室的。曹從長安劫來了伏皇后和皇長子,卻一直沒有擁立新帝,顯然與他標榜的忠臣形象不符,很多人心存狐疑。再加上曹的出,不屑與他爲伍的人比比皆是。
“是啊,吳軍銳,黃忠亦非等閒之輩,不會輕易認輸的。兵形如水,變不居,誰知道他們會從哪裡突破。”曹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指了指地圖。“用兵之道,先爲不可勝,再爲可勝。今天請元來,就是想和你探討一番,看看黃忠有沒有可能出奇兵取勝。若有疏忽,我軍又當如何彌補。”
馮鸞點頭附和。行軍作戰,謹慎一些是應該的。
兩人一邊喝酒,一邊閒聊,分析黃忠可能採取的行。曹繞了一個圈子,提出了一個假設:如果黃忠派人佔據八濛山,會不會因此逆轉戰局?
馮鸞毫沒有意識到曹真正的用意,很認真的想了想。“會有些問題,可是隻要應付得當,倒不至於逆轉戰局。”
曹很驚訝。“元,八濛山在宕渠之南,地勢險要,若被黃忠佔據,如扼我咽,生死於敵手,豈不是大勢已去?”
馮鸞搖搖頭,略帶矜持地笑道:“大王,正常來說,被人扼住咽,自然關乎命,不可大意,必全力以赴,以死相拼。可若是扼我咽之人是垂死之人呢?恐怕還沒等扼死我,他自己倒嚥了氣。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在意?”
曹也笑了,舉起酒杯。“元不愧是名將之後,雖於文質彬彬,名士風流,心中卻有猛虎。”
馮鸞得意之極,眨眨眼睛。“大王,我雖漢人,卻也習染蠻風,以虎爲神。久而久之,有些虎氣也是自然。”說完,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說得有道理,不放聲大笑。
曹又和馮鸞聊了一陣,假設八濛山失陷之後如何應對。馮鸞在曹有意無意的引導下,信心十足,力證自己的分析無誤。他提出,萬一八濛山失守,大致有兩種解決方案:一是奪回八濛山,二是繞開八濛山,走其他的路。
八濛山的意義在於扼守渠水。一旦八濛山被敵人控制,通往墊江的水路就被斷切。長期以往,當然不行,必須奪回。可是短期的影響卻有限,一是宕渠有一定的存糧,不急在一時,二是有其他的路可走。
宕渠諸水環繞,水量大的河有兩道:一條是從宣漢來的不曹水,一條是從漢昌來的渠水。兩水匯合之後,南流至墊江,與從閬中、安漢而來的漢水匯合,再南流江。
渠水流量大,水勢又平緩,是宕渠與墊江之間的主要通道,即使是去宕渠西北的郡治閬中,一般人也喜歡經渠水南下,至墊江後再溯漢水而上,雖然時間長些,卻省力經濟。
但這並不是唯一的路,由宕渠西行,大約兩百餘里,一樣可以到達漢水。中間也有一些河流,可以運輸,只是無法直達,需要轉運,不如渠水來得方便而已。
因此,就算黃忠派人搶佔了八濛山,也改變不了結果。
曹深以爲然,真心誠意的讚了馮鸞一番。他本來只是想穩住馮鸞,穩住宕渠世家,現在聽了馮鸞的分析,他自己也被說服了。
八濛山的得失不足以改變形勢。只要他能穩住,宕渠大族能穩住,西大族能穩住。
酒至半酣之時,曹將剛收到的消息告知馮鸞。馮鸞這才知道曹所說的不是假設,而是已經發生的事實。他瞪著曹,半晌沒說出話來。他和曹說了半天話,可是一點破綻也沒看出來。
很多年前就知道曹狡猾,今天算是見識了。
“大王變而不驚,臣佩服。”馮鸞意味深長的說道,眼神有些複雜。之前勸曹的話,現在起到了作用,至說服了自己,讓他看起來並不那麼張。
“那是因爲有元。”曹取起杯,微微一笑。“此戰若能得勝,青紫任元拾取,宕渠設郡,如何?”
馮鸞苦笑,拱手稱謝。
曹請馮鸞回城一趟,安人心,招集各家部曲。他安頓好滾龍坡的事務後,將親自趕回宕渠,攻取八濛山,殲滅徐晃所部孤師,斷黃忠一臂,以戒其失。
馮鸞覺得有理。滾龍坡易守難攻,即使曹不在,黃忠也很難拿下來。倒是八濛山,即使影響不了大局,卻離宕渠太近,不能置之不理。
曹命人請來玄安,通報了況,又將對馮鸞的承諾重複了一遍。玄安雖然震驚,卻被馮鸞的理由和曹的承諾說服,表示舉全族之力支持曹的決定,並願意協助馮鸞,安宕渠諸族。
商量妥當,馮鸞連夜起程,返回宕渠。
送走馮鸞,曹召集諸將議事。
聽說徐晃出現在八濛山,並且伏擊了龐俊,諸將都很吃驚。
玄安適時站了出來,將馮鸞的意見重複了一遍,詳細解說宕渠周邊地形,力證八濛山的得失無關大局,反倒是殲滅吳軍一部的大好機會,並代表宕渠大族表態,出人出糧,全力支持蜀王。
聽了玄安的分析,諸將恢復了鎮靜,開始考慮如何反擊。
趁著這個機會,曹宣佈了自己的計劃。拜玄安爲護軍將軍,協助領軍將軍史渙留守滾龍坡,阻擊黃忠。爲了確保滾龍坡無恙,曹又拜已經在七道巖證明了能力的張任爲寇將軍,協助史渙、玄安作戰。
其他人隨他返回宕渠,攻擊八濛山。
八濛山被佔,墊江方向的資無法及時運到,閬中就了關鍵。曹又提拔了幾個年輕的將領,閬中的黃權和狐篤,任他們爲中軍校尉,各領千人。又任郡的夷王樸胡、杜濩爲將,以示對三漢蠻的倚重,並許諾,戰後一定不吝賞賜,有功者皆可加晉爵,安富貴。
對世家的利益保護自然毋須待,盡在不言之中。
曹洪很快傳來消息,馮鸞回城後,聯絡諸族,很快穩住了形勢。陣亡的龐俊被厚葬,傷、陣亡的將士得到了卹,人心漸漸安定。諸家又招集了一萬多部曲,足夠支半年的糧食,準備隨曹進攻八濛山。
曹大喜,率部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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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徐晃伏擊龐俊得手的消息後,黃忠就加派了斥候,切注意曹的向。
得知曹離開滾龍坡,黃忠意識到曹可能會對八濛山發進攻,預期的作戰目標即將實現,同時徐晃也將迎來艱苦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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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算主進攻滾龍坡,爲徐晃分擔力。
這個計劃遭到了閻圃委婉的反對。
曹雖然離開了滾龍坡,但滾龍坡的防線很堅固,並不易攻取。強攻只會導致重大傷亡,增加消耗,卻沒有取勝的把握。與其不如此,不如保持進的態勢,耐心的等待戰機。
眼下的形勢雖然還談不上穩妥,糧食也不夠充足,畢竟還能勉強維持,比剛出山的時候已經好多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徐晃取勝的消息傳播開來,西百姓對吳軍的信心會越來越強,支持也會越來越多。如果徐晃能夠堅守八濛山,挫敗曹的進攻,曹威信掃地,蜀國的氣數也就到頭了,可不戰而勝。
黃忠知道,閻圃說得固然有道理,但其本目的卻是爲西大族爭取利益。雙方對峙得越久,對西大族的依賴越重。可是他又不能不考慮閻圃的建議,一來他需要閻圃去聯絡西大族,獲取糧食,二來滾龍坡易守難攻,他沒有把握。
即使不惜代價,拿下滾龍坡,也不代表他就勝了。
滾龍坡之後還有宕渠縣城。
一步錯,步步錯。從倉促出兵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主權,不由己。在增援到達之前,他只能由閻圃擺佈,否則隨時斷糧,不戰自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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