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朱厚照沒有半點東宮太子的雍華貴氣，哭得很傷心，像個被父母棄的孩子。 M穿著的玄黑長衫破裂了好幾，習慣系在腰間的玉帶不見了，也不知被杜嫣扔了還是搶了，秦堪有些心驚，他以前見過朱厚照系的玉帶，每一條的價值都很昂貴……

旁邊陪著他的兩個人也是老人了，劉瑾和谷大用，這兩位比較慘，杜嫣對朱厚照下手頗有分寸，大概從這孩子的穿著看出他的份高貴，打重了怕有麻煩，但對劉瑾和谷大用就沒那麼客氣了，劉瑾的臉被杜嫣扇得有些臃腫，頭冠不知扔哪裡去了，花白的頭髮一縷一縷的披散著，谷大用多了兩個黑眼圈，鼻子不停流著……

說實話，這像一幕人間慘劇。

“殿下，臣……死罪！”

朱厚照沒說什麼，劉瑾卻跳了起來，捂著青腫的臉指著秦堪尖聲道:“秦千戶，你妻子好大膽，竟敢打我大明太子殿下，殿下，此事不可罷休，不然我大明皇威何在?”

秦堪冷眼朝劉瑾一瞟，道:“劉公公，東宮邊的人也要講道理吧?你們沒表明份，沒頭沒腦朝別人家裡闖，凡是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會揍你們，怎麼現在反而了我的不是了?”

劉瑾呆住，臉上的劇烈疼痛令他回過神，怒道:“按你這麼說，太子和咱們挨了打，反過來還是咱們的不對?”

秦堪冷冷道:“如果要講道理的話，不錯，你們挨了打，還是你們不對。”

劉瑾快氣瘋了:“如果咱們不講道理呢?”

秦堪朝朱厚照躬揖道:“若殿下不講道理，隻以權勢人，殿下對臣的任何置，臣都無話可說。”

朱厚照這會兒緩過勁了，站起用袖子胡了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然後不輕不重地踹了劉瑾一腳，道:“要你這該打的老奴多嗎?滾一邊去。秦堪沒說錯，咱們沒佔道理，這頓打白挨了。”

劉瑾表變化很快，被朱厚照踹了一腳仿佛得了天大的好似的，急忙堆起笑臉連連躬後退:“是是是，殿下說得沒錯，老奴委實該打，老奴就是心疼殿下您……”

秦堪微微笑了。朱厚照雖說玩鬧，但終究是講道理的，格很直爽，頗有幾分江湖好漢的豪氣，哪怕他不是東宮太子，這樣的朋友也絕對值得一。

秦堪小心地幫朱厚照拍去灰塵，然後恭敬請他進門，杜嫣到底沒下狠手，朱厚照哭了幾鼻子便沒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了。對秦家人的前倨後恭似乎很滿意，剛準備進門檻，朱厚照又尷尬地回了腳。

“咳。秦堪，你的妻子……”

“殿下放心，不會向殿下手了，臣的家風嚴謹，而且臣妻大部分時候還是很溫婉的，實可謂宜室宜家……”

“宜……宜室宜家……”朱厚照眼皮狠狠搐幾下。

秦堪知道這麼吹噓實在有點不要臉，不過為了消除小朱的心理影，隻好用上了嶽父嶽母的廣告詞。

朱厚照瞧著秦堪的目有些憐憫，顯然他無法想象秦堪跟一個如此兇殘的人是怎麼過日子的。按理說秦堪這樣的弱書生應該每天被毒打三頓再加一頓宵夜，可秦堪臉上上又沒有傷痕，奇怪啊，難道只有他朱厚照看起來比較欠?

“秦堪，你……你妻子平日不打你麼?”

秦堪微微一笑:“多謝殿下掛懷。臣家中的夫綱一直很振的。”

“很，很振……”朱厚照不太習慣秦堪這種說法的方式。

“不但振，而且大振特振。”

搖搖頭，朱厚照顯然覺得秦堪在吹牛，苦笑道:“你喜歡就好。唉……”

迎接太子不能怠慢，於是秦府大開中門，恭迎三人，朱厚照負手先，劉瑾和谷大用隨其後。

秦堪跟著剛進門，劉瑾攔住了他，笑得很友善，低了聲音道:“秦千戶，太子殿下對你著實看重得，剛才雜家得罪了，為人奴婢不得不為主子多打算，秦千戶莫往心裡去。”

秦堪也笑得很溫和，他太知道劉瑾是個什麼貨了，現在劉瑾只是東宮陪伴太子的無名太監，無權又無勢，沒有實力張狂，將來朱厚照登基，劉瑾掌管了司禮監，大明的文們就會看到這張狗臉怎生變化了。

秦堪不想把他得罪太狠，這對自己的將來並無好，於是笑道:“劉公公和谷公公驚了，剛才之事秦某亦是不得已，拙荊誤傷了兩位公公，秦某抱歉得很，稍後秦某派人送些銀兩去東宮，算是給兩位公公賠罪，還請劉公公不要記恨。”

劉瑾見秦堪如此上道，不由大喜，一想到晚上有銀子拿，剛才心裡對秦堪的怨懣頓時煙消雲散，笑得眼睛瞇了，谷大用也兩眼放，兩人忙不迭的道謝。

秦堪忽然有種再揍一千兩銀子的衝……朱厚照才十五歲，按說不算年，秦堪把他請進院亦無不可，不過聯想到朱厚照在史書上那荒的格和喜人妻的奇特好，秦堪隻敢請他在前堂坐。

院還藏著兩個極為標致的小蘿莉呢，不能被這家夥惦記上。

好在朱厚照剛剛挨過杜嫣的打，對進秦家院亦毫無興趣，二人心思一拍即合。

朱厚照在前堂主位坐下，卻有些不太安分，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四張，神有些惴惴。

劉瑾和谷大用站在他後，笑的不發一言，笑容臉上的傷口，皺著眉輕輕一聲，接著又笑。

秦堪看在眼裡，心中一歎，太監不是隻割了下面就能當好的，時刻要對主子笑，高興時笑，難時笑，要笑得好看，笑得喜慶，笑得讓主子瞧著順眼。哪怕被主子又打又罵，還得笑著大打得好罵得好。

這是一群可憐可悲的人，為了生存不得不把自己變賤骨頭，為了活得更好，他們還得努力讓自己笑得更甜更喜慶。

秦堪瞧著朱厚照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不由微笑拱手道:“不知殿下今日臨寒舍……”

朱厚照朝秦堪擺擺手:“你別站著呀，坐下坐下，我仰脖子瞧你累你知不知道?”

秦堪笑笑。陪坐在他側的太師椅上。

下人奉上茶，朱厚照鼻子湊近茶盞兒聞了聞，又撇撇:“你這什麼茶呀，明日我大用捎兩斤貢茶給你，我東宮裡多著呢。”

“多謝殿下厚賜。”

朱厚照笑嘻嘻地瞧著他:“嗯，斯文的，彬彬有禮，不卑不，標準的文模樣。若非我清楚你是個什麼人，才不會跟你這種人來往。”

這話不好接，秦堪尷尬地了鼻子。沒出聲兒。

朱厚照翹著二郎，軀朝他湊近了些，道:“前幾日聽說一夥賊人大鬧京師，刺殺馬尚書，後來是你領人把他們拿下了，跟我說說，怎麼拿的，殺人到底是個什麼滋味兒?”

朱厚照眼裡出急切的芒，他仿佛對一切跟武力有關的東西很興趣。尤其軍伍作戰，緝拿賊人等等，一說起這個便興不已。

秦堪笑得很溫和，果然是個武皇帝的料子，可惜被一幫文得文不武不就。

如今自己以穿越者的份輔佐他。正德皇帝還是史書上的那個正德皇帝嗎?

“殿下，緝拿這夥賊人的過程很驚險，臣願為殿下詳細說來。”

“快說快說，我今日來你家找你，就是想聽這個事兒。”朱厚照急不可待。

秦堪於是將緝拿李崇的過程娓娓道出。包括李崇被拿之前說過那番話，他也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朱厚照開始還聽得興致，直到最後，他的神漸漸變得凝重，甚至帶著幾分氣憤了。

“你……你胡說！我大明的邊軍抗擊北方韃子百余年，一直未出過大紕，怎麼可能糜爛至此?”朱厚照指著秦堪怒道。

秦堪苦笑:“殿下，臣只是一個敘述者，這些話是李崇說的，當時在場的馬尚書，還有無數廠衛校尉番子們都聽到了，臣不敢打一句誑語。”

朱厚照怒道:“那就是李崇那個賊子胡說！”

“是，必定是那李崇胡說。”

朱厚照臉晴不定，他雖然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然而畢竟過多年的帝王教育，未來這大明江山都是他的，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前堂安靜許久，朱厚照再開口時，聲音低了很多:“秦堪，你是武，你告訴我，難道我大明的衛所真的糜爛到這般地步了嗎?”

秦堪苦笑:“臣沒去過邊軍衛所，不敢妄言。”

朱厚照垂頭沉默，許久以後抬起頭，稚的臉蛋上一片堅定:“我一定要去邊關瞧一瞧，有生之年，我一定要親眼瞧瞧大明的邊軍，看看李崇說的是真是假，我還要親自指揮邊軍，跟那些犯我疆境百余年的韃子們好好打幾仗，讓他們知道我朱厚照不是好惹的！”

劉瑾和谷大用大驚失，慌忙勸道:“殿下使不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是未來的大明天子，怎可親犯險?”

秦堪沒出聲兒，垂頭看著腳下的地磚，角卻悄然勾起一抹笑容。

他知道，他已點燃了眼前這個年的萬丈雄心。

朱厚照沒搭理劉瑾和谷大用，扭頭問秦堪:“那個李崇呢?我想見見他。”

李崇早被你爹斬首示眾了，上哪兒見他?

秦堪歎了口氣，低了聲音在朱厚照耳邊說了兩句話。

良久，朱厚照愕然瞪著眼睛:“何謂‘偶爸剛弄死他’?”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