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鬥毆是大明場的榮傳統，是中國上下數千年裡一道最獨特的風景線。 m

赫然發覺自己也擁有拳腳的資格後，秦堪死了這道風景線，原來快意恩怨的滋味這般妙，難怪文們這麼喜歡用拳腳佐證真理。

東宮廣場上，隨著秦堪一記重拳擊出，祿寺卿艾璞被揍得歪頭一個踉蹌，然後應聲而倒，廣場上頓時一片寂靜，大家面面相覷，久久無言。秦堪這一記重拳仿佛不僅僅打在艾璞臉上，也同時打在數十名文的臉上，打得大家短時間全懵住了。

武打文，絕對是重罪，傳揚出去言史們的唾沫都能活活淹死秦堪。

然而太子朱厚照在恰當的時機說了一句恰當的話，這句話把大家聲討的路封死了。

換個角度看，讀書人打讀書人，事的質就不一樣了，這樣的事在場所有人都乾過，為了某種不同的政見，為了各自的派系，為了不可告人的利益之爭，誰沒罵過人?誰沒過手?

有心想追究，然而艾璞艾大人之前自己已說過，他並非以權勢人，而是以讀書人的份教訓秦堪，那麼同為讀書人的秦堪若反擊回去，似乎……沒什麼說不過去的。

所有人在遲疑，在思量事的黑白對錯，在場的員裡，有幾個跟艾璞好或跟艾璞同年同榜的員開始換眼。

單純無辜的太子殿下適時地補充了一句話。

“你們打架本宮管不著，但是不可以多欺啊。這樣做就有點兒不地道了，本宮可看不過眼。”

蠢蠢打算群毆秦堪的幾位員頓時打消了主意，頹然靜立不語。

秦堪扭頭激地瞧了朱厚照一眼，朱厚照朝他無聲地咧一笑，眼睛又瞧向別，仿佛他真的只是個毫無關聯的圍觀者。

真不知該欣還是該擔心，朱厚照貌似有朝腹黑年方向發展的趨勢……

太子朱厚照發了話。眾人自然不敢圍攻，有幾個年輕一些的員擼了擼袖子，便待上前與秦堪單挑。剛踏出一步，卻忙不迭退回來。

只見秦堪面帶微笑，手裡捧著一柄繡春刀的刀鞘。白玉般的手輕輕在黑鯊皮的刀鞘上深地來去，笑意裡殺氣畢，如同黑木崖上的東方不敗在繡花似的，那模樣令人膽而惡寒……

沉默對峙裡，秦堪淡淡開口:“我本貧寒鄙出，你們非要找上門來討教什麼學問，各位大人的用意大家心知肚明，我乃東宮值守，負皇命，沒時間與你們糾纏。若真要跟我談學問，可以，還是剛才的說法，一言五千兩，一字一萬金。別罵我侮辱斯文，大家捫心自問，到底是誰在侮辱斯文?”

一席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秦堪的話雖沒點，但已將大家的心思道出了幾分，再說就是直接撕破臉了。心底發虛之下，一時間竟再無人出來說一句話。

不知過了多久，被秦堪一拳擊倒的祿寺卿艾璞在同僚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的左臉已腫起老高，牙齒掉了一顆，滿流著，分外怨毒地盯著秦堪。

“好，一言五千兩是吧?老夫這便回去命下人抬銀子來，老夫不才，就花一萬兩買你兩句話，當著朝中同僚的面，老夫要稱量稱量你的學問，兩句話！若你言而無，老夫要你跪在承天門前承認自己乃欺世盜名，鮮廉寡恥之輩，你敢是不敢?”

秦堪的那一拳激發了艾璞的怒火，他決定跟秦堪卯上了。

朱厚照一聽竟然真有人願花一萬兩，不由有些擔心地瞧著秦堪，想拉偏架卻再也找不出理由了。

誰知秦堪聞言竟欣喜莫名，急切地一拱手:“艾大人果真如此大方?”

“當然！”

“下先多謝了，一萬兩，兩句話，！下在此恭候大人回家拿銀子。”

艾璞渾發指著秦堪:“好，豎子，你等著。”

艾璞狠狠一甩袖子，轉便走，剛踏出兩步，腦海裡沒來由地浮現出剛才轉那一剎，秦堪臉上那惻惻的笑容，艾璞腳步一定，背後頓時被冷汗浸。

歹毒啊！好險啊！這豎子早已下好了套兒在等著他呢，差點上了他的惡當一輩子翻不了。

轉蹬蹬蹬跑回來，艾璞指著秦堪又驚又怒:“你，你你……好個惡賊，老夫沒有一萬兩！絕對沒有！老夫隻食朝廷年俸祿米，一年數百兩銀子養活闔家老小，哪來的一萬兩買你那無聊的兩句話?此事作罷，你休想陷害老夫！”

秦堪的表頓時變得很失:“艾大人，你怎可說話不算話?”

艾璞冷笑:“我若拿出一萬兩，你必命錦衛去抄我家，治我貪墨之罪，對也不對?老夫絕不上你的惡當。”

廣場上數十名員聞言頓時也驚出一冷汗，大夥兒面面相覷，後怕不已，原來姓秦的家夥居然打著這個主意，太險了。

當的，尤其當京的，誰沒幾筆見不得人的收?歷年的冰敬炭敬火耗已算合理合法，還有每年各地方各地門生故吏送來的孝敬，京師各商鋪的孝敬，所在衙門的屬下吏送來的孝敬，貪心一點的給衙門帳上做點手腳，直接貪國庫的銀子……

大明的不經查，查不得，一查準出事，廣場上這數十個員自然乾淨不到哪裡去。

眾人瞧秦堪的眼神都變了。

明明長得斯文無害的模樣，為何心地如此歹毒損?若艾璞真回家拿了銀子過來，恐怕買的不是秦堪的兩句話，而是大理寺的判書。

秦堪見艾璞已打定主意絕不上當。不由悵然歎了口氣，下了鍋的鴨子竟又讓它飛走了，真是隻沒節的鴨子啊……

轉眼一瞥，罪惡的雙眼又盯上了廣場上的數十名文，文們被盯得神大懼，作整齊劃一朝後退了一步。

拱拱手，秦堪朝眾人溫和一笑。出一和善的白牙，在寒風裡森森發。

“各位大人還有誰想買我一句話的嗎?一言五千兩，實在是跳樓自宮清倉價。叟無欺，買賣公平……”

話沒說完，眾人紛紛扭頭便走。留下一地罵聲。

“卑鄙小人！”

“險之極！”

“不屑與之伍！”

“呸！”

須臾間，廣場上的員們揣著心虛三三兩兩離開了，秦堪很不厚道地在他們後招呼著:“各位大人，可以打折的，一言三千兩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大家都是讀書人，為阿堵銅臭之斤斤計較未免流俗了……”

沒人理他，廣場上的人已散得乾乾淨淨，寒風拂過，廣場的青石地磚上唯剩一灘又一灘的水漬。那是數十位文吹了幾個時辰的冷風甩落的鼻涕……

朱厚照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未語先笑，笑得前仰後合。

“痛快！秦堪，你太壞了，壞得流油冒泡兒了……”

秦堪朝朱厚照長揖道:“多謝殿下適才出言解圍。”

“我剛才不提醒你。你難道忘了你已恢復了秀才功名嗎?”

“臣有罪，臣是武，整日跟這些坯子混在一起，還真不記得自己是秀才這回事了。”

朱厚照嘻嘻一笑，頗覺憾地咂咂:“可惜你剛才演得不夠好，讓那艾璞從你臉上瞧出了端倪。否則他若真從家裡搬來一萬兩銀子，你再治他個貪墨之罪，豈不愈發熱鬧?可惜了呀。”

“臣是故意出端倪的……”

朱厚照睜大了眼睛:“為什麼?”

秦堪苦笑，避而不答。

京師已被一張又一張的利益關系網層層覆蓋疊，牽一發而全，若真圖一時痛快設計拿下艾璞，不知會牽扯出多權貴勢力，得罪多達貴人，秦堪只是個小小的千戶，他不敢這麼做，至目前不敢。

秦堪頂多偶爾不要臉，卻不想當一攪屎，太惡心了……東宮廣場風波落幕，想踩著秦堪腦袋揚名的文們了一鼻子灰，悻悻無功而返。

不出意料的是，秦堪的名聲在文集團裡壞到了頂點，那些悻悻返回的文們大肆渲染秦堪桀驁不馴，傲慢無禮，目無余子等等，一切負面的貶義詞全被他們用在了秦堪上，秦堪的名聲已不知不覺被這群文的一張張說臭了，罵臭了，幾乎已到了人人聞之掩鼻而走的地步。

不讓他們踩便是大逆不道，一個資歷淺薄的小秀才必須要老實趴在地上，讓那些老資歷的進士文們墊著腳往上爬，他們爬上去了，小秀才才有出頭之日，等文們都老了，致仕回鄉了，小秀才才有機會坐他們的位置。

這便是文集團的邏輯， 這便是他們的遊戲規則，不遵守規則者，出局。

秦堪破壞了他們的規則，他知道，自己已被文集團排除在外，悲憤，卻無奈，這就是現實……夜幕降臨，東宮銀安殿燈火通明。

劉瑾跪在朱厚照邊，一邊給他著，一邊愁眉苦臉地跟太子殿下倒苦水兒。

“殿下，這幾天秦千戶瞧老奴的眼神兒怪怪的，老奴，老奴被他嚇得心神不寧……”

朱厚照滿不在乎道:“人家瞧你幾眼怎麼啦?你稀罕嗎?別人瞧不得你?”

“不是啊殿下，秦千戶那眼神兒真讓人心頭髮，他還拉著老奴的手語重心長說了句話，表特誠懇……”

“他說什麼了?”

“他說，劉公公要努力啊，多學害人本事，我的仇全靠你將來幫我報啦……殿下，您救救老奴吧，他是不是瘋了呀?”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