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剛被推翻,人證也臨堂改供,堂上所有員覺自己快瘋了,何鑒一邊咳一邊使勁捶著口,左都史戴珊咳得面孔紫紅,白眼頻翻,衙役大急,不停為老人家拍背順氣。 M
朱厚照坐沒坐相,笑得前仰後合,一邊笑一邊趁人不注意,朝秦堪豎了豎大拇指。
盡管不知證人為何改了口供,但朱厚照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這事絕對是秦堪所為,連懷疑都省了。
邢昭等三名聽審員的一顆心頓時沉了谷底,面面相覷間,發現彼此的臉難看到極點。
“好大膽子,竟敢臨時改供!你們……不要命了麼?”邢昭再也忍不住,站起指著十幾名證人怒喝道。
“邢昭,你才好大膽子,公堂之上由我們三法司主審,何時到你言?再多一句,本將你轟出公堂!”一直沒說話的左都史戴珊著口,一邊息一邊指著邢昭怒道。
邢昭聞言急忙垂首應是,巡按史隸屬都察院,戴珊正是他的頂頭上司,今日公堂上邢昭種種反常失儀的行為,已令戴珊非常不滿了。
何鑒眉頭深皺,看似無法推翻的鐵案,此刻證已失,人證翻供,案件正朝著不可預知的方向扭轉,可以肯定,今日必然無法定杜宏的罪了。
“堂下眾證人,到底怎麼回事,爾等速速據實相告,本提醒你們。此案已上達天聽,你們的每一句話本都會派人詳細落實,若有半句虛言誑語,本必誅之!”
一名證人朝前跪了幾步,垂頭泣道:“大人容稟,去年臘月十五那天,蘇州織造局王朋派人來知府衙門求救。說有鬧事織工衝擊王公公的驛,事態急,杜大人調用衙門十余名衙役……也就是我們這些人。急忙趕往驛,等我們趕到時,王公公已被憤怒的織工們活活打死。杜大人見勢已不可控制,若下令拿人勢必會造上千人暴,當時織工們已憤怒失控,杜大人向織工們好言相勸,絕沒下過殘殺織工的命令,小人敢以命擔保!”
“你說有人以你全家老小命相挾而做偽證,這是怎麼回事?”
“事發時杜大人正勸織工,大家被杜大人勸得三三兩兩散去,卻忽然不知從何冒出來十幾個黑漢子,刀在人群中一通砍殺。殺完後迅速離去,上千織工見出了命案,他們也不敢再鬧,紛紛逃走,杜大人命人追兇無果。隻好收攏害者,一邊下令關閉城門,一邊寫下了陳奏本,派人遞向浙江布政司,誰知信使莫名被人殺,而杜大人也被布政司派來的兵起來。而且我們的家人老小也被人挾製了,有人要我們做偽證,將織工被殺一案扣到杜大人頭上,否則家小命不保。”
“何人要你們做偽證?”
證人猶豫了一下,道:“小人不知其份,但聽他們言談時無意中說起,說做完這件事以後,崔布政使大人將重重有賞……”
此言一出,公堂眾員倒吸一口涼氣。
好了,事漸漸明朗了,杜宏無罪,真正的幕後主使跟浙江布政使崔甑不了關系。
何鑒,戴珊,劉巖三人聚頭低聲商議了幾句,然後何鑒重重道:“傳浙江布政使崔甑……此案震驚朝堂,上達天聽,作為此案的重要證人,崔甑自然早早來到了京師,今日開審,崔甑早就在堂側的廂房裡等候傳召。
崔甑不僅是布政使,而且還是劉吉的重要黨羽,坐在廂房裡一邊悠閑喝茶一邊聽著公堂上的審案過程,崔甑角出一抹冷笑。
簡直稚!以為暗中使個手段令衙役們翻供便能逃出生天麼?幸好劉閣老早有防備,衙役們就算翻供也於事無補,因為他崔甑的證詞比衙役們的更重要,更何況……
崔甑手懷,他的懷裡藏著一封信,信上惟妙惟肖地用杜宏的筆跡寫著他一時衝錯誤地下了殺害織工命令,並請看在下屬同僚的份上救他一命的言辭,有了這封信以及崔甑的親口證詞,杜宏怎麼可能逃出生天?
他死定了……公堂上傳來何鑒傳證人的聲音,崔甑冷冷一笑,站起整了整冠,臉上帶著幾分冷森的殺意,緩緩地走出了廂房。
廂房位於公堂左側,專為審案時安排證人小憩,等待堂上傳召而設,離公堂大約只有五十余步,只要穿過一個小花園便能走到公堂外。
崔甑的腳步很慢,而且是標準的文八字步,一步邁出,形頓一頓,然後接著邁出第二步。
布政使掌一省之政,從二品員,論品級僅次於當朝尚書,其涵養氣度儀態舉止自然威畢。
剛踏上花園的卵石小徑,一片姹紅鬥豔牡丹花叢中忽然冒出一道影,恰好擋住了崔甑的路,崔甑一楞,卻見眼前之人穿著皂公服,長得黝黑而憨厚,來人朝他默默咧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極其致的黑木小盒子和一封書信,崔甑下意識地接過,來人也不出聲,又朝他笑一笑,然後閃不見人影。
崔甑皺眉, 好奇地打開盒子,一見盒中的事,不由面大變,接著展開書信,略掃了幾眼,崔甑頓時面無人,額頭冷汗潸潸而落,神布滿了絕和恐懼,穩健的軀搖搖墜,眼睛眨了幾下,眼眶很快泛了紅。
獨自站在花園的小徑上,崔甑呆呆出神,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堂上何鑒不耐煩的催促聲遠遠傳來,崔甑渾一激靈,這才回過神,低頭再看了看那封貿然出現的書信,崔甑面蒼白,慘然一笑,仰天長歎了口氣……刑部公堂上,何鑒面無表盯著崔甑,道:“證人崔甑,本問你,紹興知府杜宏殘殺織工十三人,可有其事?”
崔甑臉慘白,如墜雲霧,連聲音都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一般。
“杜宏殘殺織工……並無其事,此案乃本人指使所為,與杜宏毫無關系!”
轟!
刑部公堂頓時炸了鍋。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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