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宸濠害怕了，他終於見識到京師朝堂文們的厲害，李夢沒誇張，委實是副暴脾氣。

“抬上他，我們走！”朱宸濠有些狼狽地匆忙退走。

李夢重重一哼，轉眼一掃，面前卻又出現了一柄金瓜錘，秦堪拿著它朝前一遞，很險地微笑道:“李大人要不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下給您提供兵……”

李夢狠狠瞪他一眼，拂袖怒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

一夜過去，醜時三刻，宮有宦傳出話來，寅時一刻奉天殿大朝會，所有五品以上在京文武員以及各公侯伯勳貴皆列朝班。

等在承天門外的員陸續起，宮的宦們已將白綾分發到每一位員手上，許多跪在後面的百姓們也紛紛將自備的白綾纏在頭冠上。

寅時一刻，宮門大開，全城素縞，舉國皆悲。

大漢將軍分列宮門兩側，員們依品級排好班，陸續宮進奉天殿。

寅時二刻，奉天殿外淨鞭九響，接著四頭大象，六隻虎豹開道，大紅飛魚服的錦親軍隨其後，巨大的屏翅叉而行，金鏜，香爐，節杖等儀仗次第而過，最後是掛著白綾孝帶的皇帝輦，太子朱厚照兩眼通紅，默然在輦旁緩緩走著，。

見到皇帝輦，奉天殿頓時又是一片嚎啕大哭。

朱厚照面無表，進殿後徑自從大臣們中間穿行而過，一直走到龍椅前站定。

值日太監畢真一甩拂塵，尖聲大喝一聲肅靜，群臣止住哭泣，殿雀無聲。

閣首輔，武英殿大學士劉健出班轉面對朝臣，緩緩展開手中黃絹，大聲道:“宣。大明弘治皇帝陛下傳位詔，中外諸臣工跪聆。”

殿大臣以及從鴻臚寺趕來的朝鮮，琉球，趾等藩屬國使節紛紛跪拜。

劉健清了清嗓子，道:“詔曰:朕以眇躬，仰承丕緒。嗣登大寶，十有八年。敬天勤民。敦孝致理。夙夜兢兢，惟上負先帝托付是懼。今迿疾彌留，殆弗可起。生死常理。雖聖智不能違。願繼統得人，亦複何憾。皇太子厚照，聰明仁孝。至天，宜即皇帝位。其務守祖宗法，孝奉兩宮，進學修德，任賢使能。節用人，毋驕毋怠。中外文武群臣其同心輔佐，以共保宗社萬萬年之業。”

劉健念完詔，殿又是一片大哭，聲震朝堂，催人淚下。

接下來的程序便是大臣們向朱厚照大禮參拜。朱厚照如同木偶一般，在三位大學士和禮部尚書王瓊的提醒下，木訥地執行著他們的指令。

群臣一拜，齊聲恭請太子登基，朱厚照手執事先寫好的文稿念了一遍。第一次推辭。

群臣再拜，懇請太子登皇帝位，朱厚照再辭。

群臣三拜，朱厚照三辭。

三請三辭的過場走完後，朱厚照終於在群臣的跪拜下，由禮部尚書王瓊當著群臣的面，。給朱厚照戴上了象征皇帝份的翼龍金冠，群臣於是三拜九叩。

此時秦堪已從宮門趕到了奉天殿門口，見朱厚照頭戴帝冠，君臨群臣，儀態端莊，顧盼生威，秦堪在殿外靜靜看著這一切，角不由勾起幾分微笑。

大明新君登基，這道明朝最獨特的風景將來會做出什麼讓天下瞠目結舌的舉?

很期待呢……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接群臣的朝拜，目卻忽然多了幾分迷茫和不安。

滿殿臣工，只看得見他們黑的人頭，卻看不清任何一張臉，難道從此以後我只能看到這些貌似恭敬的後腦杓和脊背麼?

一種難以言狀的孤獨莫名地從心底升出來，寂寥，落寞，原來這便是唯我獨尊，為何卻覺不到一一毫的快樂呢?

朱厚照不自在地扭了扭子，頗有些不甘地在殿黑的人群中尋找一番，然而仍舊只是一片面朝金磚地板的伏地頭顱。

仿佛被某種氣機牽引似的，朱厚照抬頭向殿門，定定瞧了一陣。

殿門外，秦堪穿著一大紅錦袍，腰間系著白孝帶，也在靜靜地看著他。

秦堪的目很溫暖，很平和，坦然無懼地直視著他，如同看著一位老朋友一般不卑不，卻令朱厚照由衷的欣喜。

二人目相遇，秦堪忽然朝朱厚照咧輕輕一笑，朱厚照也出了笑容。

主持登基的大學士劉健不高興了，他不明白如此莊重的場合，新皇沒事笑什麼，此舉非常不妥，於是皺眉咳了兩聲，朱厚照立馬收回了笑容，板著臉不言不，形如木偶，。

…………

…………

傳位詔已下，這只是第一道程序，朱厚照戴上帝冠，坐上龍椅的那一刻，他的皇帝份便合理合法，被全天下的臣民所認同。

群臣朝拜之後，大臣中有人不知是否懷念起先帝的種種英明仁厚，於是殿中傳出約約的哭泣聲，一傳十，十傳百，哭泣聲越來越大，許多老臣控制不住緒，跪地嚎啕大哭，並且狠狠地以頭撞地，有的甚至磕得鮮淋漓。

場面又陷一片哀傷之中，朱厚照顯然也被染了，坐在龍椅上忽然一癟，大聲哭了起來，金殿愈發混，皇帝都哭了，大臣怎敢不哭?

秦堪站在殿外，眼角也含著淚，抬頭抹了一把，凝目朝殿一瞧，不由皺起了眉。

朱厚照正哭得稀裡嘩啦不能自已之時，卻見殿外秦堪紅著眼眶朝他招手，朱厚照哭聲漸止，順著秦堪手指的方向瞧去，觀察良久，朱厚照忽然然大怒，臉蛋兒頓時漲得通紅。

大學士劉健正緩緩展開另一份黃絹，接下來的程序應該是大赦天下，新皇封賞群臣了，還沒等他開口，剛剛登基，新鮮出爐的大明皇帝朱厚照卻做出一個令殿群臣驚呆的舉。

只見朱厚照將剛穿上的龍袍下擺使勁一，不顧眾人異樣的目，氣衝衝地從龍椅上跳了起來，然後像隻被激怒的公牛似的衝到金殿正中，從朝班中狠狠一探手，抓住了一名大臣的前襟，最後……憤怒地一拳擊出，揍中了那名大臣的臉。

滿殿大嘩！

眾人凝目一瞧，被揍的卻是戶部右侍郎胡汝礪，胡汝礪莫名挨了朱厚照一拳，痛得哀哀直，朱厚照猶不解恨，又恨恨地揍了一拳，。

“陛下住手！”劉健又驚又怒，蹬蹬蹬幾步跑到朱厚照面前攔住了他。

“今日乃陛下的登基大典，陛下因何故對朝臣大打出手?”

朱厚照指著捂臉不語的胡汝礪，憤怒道:“滿殿哀慟，念我父皇仁德之時，這敗類竟扯著嗓子乾嚎，臉上不見一滴眼淚，分明是虛假意，如此不忠之臣，我難道不該揍他嗎?”

殿一片寂靜，大臣們瞠目結舌，這個理由……

劉健老臉狠狠搐兩下，都說新皇新氣象， 這位新皇的新氣象委實有點……駭人聽聞啊。

今日乃大明皇帝登基的重要時刻，為閣首輔的劉健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典變一出鬧劇，否則傳出去豈不令天下人恥笑?

“咳……陛下，胡侍郎扯著嗓子乾嚎呢，這事兒……”劉健乾咳著滿腦子找理由平息事態，目一瞥之下，不由道:“咦?胡侍郎明明哭了呀，陛下且看，看到了嗎?胡侍郎臉上分明有兩行悲痛的淚水……”

劉健指著胡汝礪的臉淳淳善:“陛下請看，分明哭了嘛，此事作罷如何?陛下，大典還得繼續呢。”

朱厚照凝目瞧過去，一位氣憤難平的大明皇帝，一位滿腔無奈的閣首輔大學士，迎著滿殿大臣們驚愕複雜的目，蹲在被揍得找牙的戶部侍郎胡汝礪前，一齊尋找他那兩行真誠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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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更晚了，這章算昨天的，一大章算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