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孝”二字，向來是儒家治國之本，明朝尤甚。 M所以大明的文在朝堂上向皇帝進諫時，開口的第一句話往往便是“臣嘗聞聖明君主以孝治天下”，然後再拉拉說出自己的建議和諫言，這是朝堂必須的程序。

一句話能被當金殿進諫法定程序的開場語，足可見大明儒士和文對它的重視程度，於是四書五經要義裡，將“忠孝”二字非常完地融進了儒家的各種學說，被皇帝和大臣們推崇備至，一個臣民懂得“忠”和“孝”二字的國家，才讓統治者最為放心，這兩個字已概括了人裡所有的好面。

今晚寧王殿下和監察史塗從龍無疑幹了一件不忠不孝之事，還被諸多大臣抓了個現行。

國喪期間，堂堂皇家貴胄，先帝脈相連的兄弟竟勾連朝中監察史宿買醉尋歡，而且舉止放浪，毫不曾顧忌如今正是舉國素縞的服喪時期，如此張狂的做法，令所有大臣們出離憤怒了。

凡事都有兩面，尋花問柳在大明本是風雅之事，但也得看時候，國喪期間若敢乾這件事，無疑是大逆不道了，或許大明境還有別人也在這期間尋花問柳，沒看到的管不著，可朱宸濠和塗從龍宿卻是李東等眾多大臣親眼所見。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宸濠已嚴重犯了所有人的道德底線，連一貫文雅從容的閣大學士李東此刻也不自地泛出怒容，更別提以暴脾氣和善鬥毆聞名於青史的言史們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扇過。塗從龍的臉上很快現出一個掌紅印，卻是右都史戴珊扇的，戴老頭年已七十許，眼看今年便打算辭告老，不曾想都察院下屬監察史中竟出了這麼一號敗類，不僅私通藩王，還敢在國喪期間與藩王宿買醉。令以正義清流著稱的都察院上下蒙，戴珊自己為清白一生，最後關頭卻被塗從龍狠狠抹了一筆黑墨。尤令戴珊到怒無比。

塗從龍臉灰敗，如同水裡剛撈出來一般，凌不堪的衫已被冷汗浸。呆若木的眼神著深深的絕，他是弘治十五年的二甲進士，翰林院裡熬了三年，剛剛當上監察史數月，場仕途走到今晚，算是徹底劃上句號了。

嫉惡如仇是大明文的本，特別是文中的史給事中們，將這種本發揮得淋漓盡致，為了道德禮法，他們連皇帝都敢痛罵。更何況只不過於南昌一隅就藩的寧王了。

一群憤怒的史們擼起袖子衝向寧王，舉起拳頭便待揍下去，但為正義故，天下何等賊打不得?此刻他們的眼裡只有公理正義，沒有份尊卑。秦堪從沒覺得大明文喜歡手鬥毆的習慣竟然如此賞心悅目。

一大堆老的的拳頭即將落下時。寧王朱宸濠長歎一聲，忽然大聲道:“慢著！讓本王先穿上子！”

屋頓時一靜，接著人群傳來一道很不厚道故意變了聲音，仿佛疑地喃喃自語:“……他穿上子不認帳怎麼辦?”

眾人扭頭去，卻見秦堪有些誇張地看著丁順，道:“丁千戶所言似乎有些道理。”

丁順睜大了眼睛。愕然地張了張，見無數目盯著他，丁順似有所覺，呵呵乾笑兩聲，靦腆的退開兩步。

朱宸濠惱不已，扭頭瞪視秦堪，嘶聲吼道:“秦堪你這卑鄙小人，竟設陷阱害本王，害我還不夠，你難道還想辱我嗎?山水有相逢，善惡終有報，今日之辱，本王遲早……”

朱宸濠放著狠話時，秦堪卻注視著他，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指了指他的下，輕聲道:“王爺，等會兒再罵，你那個……出來了，快快收回去……”

朱宸濠聞言雙手往部一護，驚慌莫名朝眾人掃了一圈，面孔已怒得漲了豬肝……戴珊扇完了塗從龍，轉頭冷冷地盯著朱宸濠。

論資歷，戴珊乃三朝宿老，天順年進士朝，深得三代帝王重，今年初弘治帝駕崩之前，戴珊因疾病向弘治帝告老還鄉，弘治帝倚戴珊為重臣，執意挽留不允致仕，最後竟以“主人留客堅，客則強留，珊獨不能為朕留耶?”之強言辭，死活將戴珊留在朝中為，並主掌都察院，即舉察事。可見弘治帝何其看重。

若論嫉惡如仇，戴珊當屬文之首，否則弘治帝也不會讓他獨掌朝廷三權之一的都察院了。見朱宸濠失措慌張的模樣，戴珊氣得白須一翹，怒道:“先帝大行，英靈不遠，寧王殿下非但不回封地就藩，久居京師不知是何居心，而且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於我大明國喪期買醉宿，其樂何極，殿下向閣上疏曰留京是為先帝哭靈守孝，今日這般種種舉止，豈是為人臣之道?不知殿下何以教老夫?”

越說越氣，脾氣火的戴珊忽然手抓住朱宸濠的手臂，大聲喝道:“走！子也別穿了，你且隨老夫宮面聖，讓陛下瞧個清楚，瞧瞧他一直尊敬戴的寧皇叔是一副怎生鮮廉寡恥的臉……”

朱宸濠聞言一震，今晚若被戴珊和李東他們押進宮中，這副沒穿子的狼狽形象若被朱厚照瞧見了，不知會有怎樣的後果，恐怕會直接影響到他的造反大業。

絕不能進宮見那小皇帝！

朱宸濠怨毒地剜了秦堪一眼，咬了咬牙，忽然發力掙開了戴珊的手，暴起形朝屋外跑去。

眾人一楞，隻覺得一道人影如狂風般呼嘯而去，大夥兒皆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面面相覷。

寧王這個無恥之徒，竟然……竟然跑了！

等眾人追出燕來樓的正門，卻見寧王朱宸濠在夜幕下飛快奔跑，夜風吹拂起他的衫下擺，出沒穿的茸茸兩條大，以及下耷耷的寸余小寧王，姿勢。扭擺風。

秦堪英的眉頭一擰，揚聲喝道:“寧王殿下，又出來了！”

朱宸濠憤加地跑著。聽到後那道悉而討厭的聲音，氣得牙齒格格作響，然而秦堪的提醒又不可謂不正確。低頭一看，那耷耷的小東西可不正被夜風吹得搖頭晃腦麼?

憤得幾乎當街暈過去，朱宸濠不得不雙手捂住了，以一種非常別扭的姿勢飛快奔跑。

後又遠遠傳來一道沉重而痛心的歎息:“殿下又錯了，捂住臉才是王道啊……”

朱宸濠眼皮跳了跳，然後……雙手順從地從下面捂到了臉上。

那該死的卑鄙之徒沒說錯，捂住臉更安全，更能遮。

眼睜睜看著一代藩王，大明皇帝陛下的皇叔在深夜的京師街頭奔跑遠，直至影消失不見。眾員怔忪片刻，這才紛紛回過神來，指著黑暗的街頭怒罵不休。

看著眾員痛罵的樣子，秦堪臉上浮起一抹壞壞的笑容。

“丁千戶……”

“屬下在。”

秦堪板起臉道:“京師皇城之地，竟有無恥之徒深夜奔。此舉有傷風化，不要臉之極，命你著畫師畫下此人容貌，發下海捕文書，經錦衛軍驛遍大明各城鎮府，嗯……特別是南昌。”

“大人。要不要把他的下面也畫出來?”

秦堪正道:“他那話兒乃是有傷我大明風化的作案工，當然要畫出來。不但要畫，而且要畫得傳神，真，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是！”

正在痛罵不休的眾員忽然閉上了，扭頭呆呆地注視著秦堪，看到他臉上那抹壞得令人發指的笑容，眾人一齊打了個冷戰，頓覺遍生寒……當事人跑了一個，眾言史們隻好悻悻散去，走時怒容滿面，躊躇滿志，很顯然，今晚是個不眠之夜，他們將在各自府裡的書房中度過，離早朝尚有兩個時辰，一定有時間寫出一道言辭犀利，揚名誅心的參劾奏章，趁著早朝當殿呈上。

眾人皆散，唯獨李東沒走，他靜靜地站在燕來樓門口，捋著胡須神不善地盯著秦堪。

秦堪尷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李大學士今晚異常沉默，看來大學士的涵養不錯，已達到有驚雷而面若平湖的境界了，實在可喜可賀……”

李東重重一哼，道:“秦堪，老夫發現你越來越不是好東西了，今晚這出把戲，也是你一手布局的吧?”

秦堪神愈發赧然:“大學士目犀利，悉一切，什麼都瞞不過您。”

“不簡單啊，連堂堂藩王都中了你的暗算，將來誰若得罪了你，恐怕沒一個好下場……哼，老夫倒想問問，你布局便布局，為何把老夫也拉你的局中?你當老夫堂堂閣大學士也是你棋盤上的一枚棋子麼?”

秦堪急忙乾笑著賠罪不已。

李東歎了口氣，似有所思:“我大明從皇帝到藩王，再到諸多大臣員，蕓蕓眾生相委實眼花繚……唉！”

指了指秦堪，李東笑罵道:“下次再拿老夫當棋子，當心老夫學那李夢，搶了金瓜錘打得你頭破流！”

秦堪激道:“老大人長者之心， 寬容後輩胡鬧，下不勝激……今晚的鬧劇結束了，然而對朝堂而言或許只是個開始，明日的金殿想必會很熱鬧。

秦堪恭敬送走了李東，站在燕來樓前怔怔不語。

丁順上前笑道:“大人一出手，不僅化解了危局，而且把寧王也帶進了圈套，守局已呈攻勢，大人委實高明……”

秦堪歎道:“丁順，你今晚都看見了，只要能佔住道德製高點，這些文不但連藩王都敢打，而且連子都不讓別人穿，大明的文……厲害啊，若有一天我跟整個朝堂的文為敵，孰勝孰負，不可預料。”

丁順撇道:“大人說的道德製高點什麼的，屬下不懂，屬下只知道所謂的‘道德’，應該是讓人穿好子，管好腰帶，連子都不讓人穿，這能‘道德’麼?”

秦堪一楞，詫異地瞧了丁順一眼，拍著他的肩大笑道:“丁順，你跟著我時日久了，越來越深邃了，我很欣！”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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