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二百六十二章 知者利仁

秦堪走出林子時腳步放得很慢，很輕，一邊走一邊微笑注視著李東，後的林深，十余名帶刀的侍衛影若若現。 M

李東臉上仍掛著淚痕，見秦堪走近，略顯尷尬的使勁了一把，然後捋著胡須，努力裝作一副沉穩的樣子來。

“秦堪，你何時來的?剛才為何沒見你?”

秦堪指了指後幽幽的林子，笑道:“剛才下藏在林子裡，一直看著你們話別呢。”

“既然來了為何不當面跟劉公謝公道聲別，好歹如今也是執掌錦衛的指揮使了，鬼鬼祟祟躲在暗何統?”李東不悅地瞪著他，責備的語氣裡卻多了幾分也許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溺，好像把秦堪當了一個不懂事的晚輩。

秦堪了鼻子，苦笑道:“不是下鬼鬼祟祟，實在是我的名聲已臭滿了大街，我若出來，劉公謝公一定會把我罵得無完，下臉皮太薄，沒有主把腦袋過去挨罵的好。”

李東楞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臉皮薄?秦堪，做人謙虛一點沒什麼不好，可謙虛到睜眼說瞎話的地步就不對了，從你進京開始，坑王嶽，坑大臣，坑壽寧侯，甚至連老夫都被你坑過，坑完面不改sè把罪責往旁人上一推，你一臉無辜站在旁邊看熱鬧，你覺得你好意思說自己臉皮薄嗎?”

秦堪喃喃歎道:“早知道我就不出來了，不過燒過他一次房子，小心眼兒的老頭打算記恨多久?”

李東笑得愈發暢快:“老夫打算一直記恨到進棺材，這事啊，沒完。”

秦堪笑了笑，轉注視著塵土飛揚的道盡頭。

劉健和謝遷的馬車已沒了蹤影，道上商賈走卒來往不絕，滿懷希或失地繼續著他們的旅程，弘治年間聞名於世的三駕馬車其中之二，也終於徹底地告別了大明的歷史舞臺，從此分道揚鑣，黯然退場。

李東的神變得悵然，長長歎了口氣，道:“老夫一生惜羽，奈何數十年的老友竟不懂我，人生知己數十年，最後這一關口終究過不去……可惜，可歎啊。”

秦堪微笑道:“世人皆醉，李公獨醒，獨醒的滋味恐怕不太好吧?”

李東上下掃視著秦堪，笑道:“誰說老夫獨醒?這不有你陪著嗎?從你進京開始，老夫便沒有停止過關注你，一個小小的錦千戶，竟敢獨捋東廠廠公的虎須，還敢燒當朝大學士的房子，輕輕松松將這場禍事轉到老夫和王嶽之間，從那時起老夫便知你不是盞省油的燈，後來查鹽引案，查蘇州織造工案，獻《菜譚》，教太子為先帝做羹湯……”

一樁樁一件件事跡被李東細細數來，聽得秦堪背後冒了一層冷汗。

這老頭兒還真沒說假話，果然時刻關注著他，而且從不聲sè，可以肯定，引當朝大學士如此關注，絕不僅僅因為燒了他家房子。

李東頓了頓，笑瞇瞇地盯著秦堪，道:“好事做了，惡事也做了，善名揚了，惡名也揚了，正與邪，得與失，秦堪，你告訴老夫，你是如何取舍的?”

秦堪想了想，道:“但憑本心而已，我只是一個從山yīn鄉下走出來的窮酸小子，一路走來坎坷不斷，麻煩不斷，為了生存，我已顧不得什麼正與邪，善與惡，隻想在這紛的世上活下去，保護好我的妻子家人，如果可以的話，讓們活得更好，人生更富，而我……”

仰頭看著灰蒙蒙的天sè，秦堪呼出一口中濁氣，道:“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希在有生之年，用自己能力去改變一些什麼，當然，只是盡力而已，李公也是有家的人，應該知道，一個有了家有了羈絆的男人，肯定不會為了所謂的夢想理想去拚命的，隻盡一份心力而已，能固然可喜，不能則果斷退避，絕不再試，因為我如今每歷一次風險，都如同將我全家人的xìng命押上了賭桌，我輸得起自己的命，卻輸不起妻子家人的命……”

“所以，我願意順應世道勢，變換出不同的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理想這個東西太虛無，如果它與我的妻子家人的xìng命或幸福產生了衝突，我將毫不猶豫地拋棄理想，為了們，我甚至可以不要氣節，不要名聲，我願與魔鬼聯手，也願在權貴面前低頭，縱然萬夫所指，萬世唾罵，只要妻子家人能把我當人，把我當一個好人，這一輩子便算沒有白活。”

李東靜靜聽著秦堪這番難得聽到的心裡話，不由怔怔呆了許久。

忠耶?ān耶?

朝堂上滿口仁義道德的大臣，標榜君子之道，實則幾人能稱得上君子?上說得道貌岸然，轉過乾的事盡是男盜娼，相比之下，眼前這位年輕人無疑坦率得多，誠實得多。

所謂聖人之言，只不過是一件拿來攻擊政敵，製約皇帝的武，卻從未有人拿它真正稱量過自己，反倒不如像秦堪這般老實承認隨波逐流，我行我素，不去計較後的名聲。

李東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了解眼前這個年輕人了。

捋著胡須，李東緩緩道:“所以，你行事可以不問善惡， 不問正邪，你能教太子做羹湯，告訴他何謂孝舉，也能決然舉起屠刀，眼睛都不眨地殺得東廠流河……”

秦堪淡淡一笑:“經營好的名聲太累了，我隻憑著本心做事。”

李東笑道:“聖人雲:‘不仁者不可以久約，不可以長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你不是仁者，你是知者。”

秦堪雙手合十，笑道:“但懷菩薩心，縱舉屠刀，亦是超度，亦是慈悲。”

PS:這章不是灌水，前面七十多萬字，很這麼直白大段的剖析秦堪的xìng格，嗯，我覺得有必要寫一下，我筆下的主角，其亮點不僅僅是坑人而已。

章節名的“知者利仁”典自《論語.裡仁篇》，按我的理解就是，聰明人就算行仁義之事，其前提也應該是對自己有好，有點類似於“無利不起早”的意思，但它也是一種不算褒也不算貶的人xìng。

小說，其實就是為了寫人xìng，偉大，高尚，正義，也應該有懦弱，平庸和貪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