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禍水東引(上)

十八顆頭顱被帶到偏僻的北安門，頭顱用石灰理過，劉瑾忍著惡心瞧了許久，派去的第一批刺客一個不，全部被半路截殺，其中甚至包括一對老婦和小孩，這對子是江湖上有名的祖孫殺手，劉瑾複開西廠，廣納江湖武人以為肅敵之用，這對祖孫剛西廠才幾天，派出去執行第一次任務便被人殘忍地割了頭。m89

慈眉善目的老嫗和天真爛漫的孩的頭顱就擺在十八顆頭顱當中，面容帶著幾分驚愕，仿佛至死也不敢相信有人會忍心向們下手。

能忍心下手的，除了錦衛裡的肅敵高手別無旁人，劉瑾聽說過錦衛裡有這麼一批人，大約在永樂皇帝北征蒙古時，為了對北元殘余勢力的首腦人進行暗殺而專門招攬的一批江湖高手，所以洪武時期的錦衛正由皇帝儀仗往特務機構慢慢演變，而到了永樂時期，錦衛已發展，其職能裡也多了一項“肅敵”。

幾乎不用懷疑，劉瑾已肯定派出去刺殺王守仁的十八名刺客是被這批錦衛的肅敵高手半路截殺了。

沒想到，秦堪這一步又算在了他前面。

劉瑾忽然想起數日前的乾清宮門口他對秦堪的那次照面，臨去時秦堪臉上那一抹淡淡的捉不的笑容，此刻劉瑾的臉上卻火辣辣的痛。

“秦堪啊秦堪，為了一個王守仁，你非要與雜家撕破臉皮麼?他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鐵心相護?”

王守仁值得秦堪鐵心相護的原因，劉瑾自然不懂。

他和秦堪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要的是權力和銀子，當然，也不拒絕古董和黃金。

公理正義這些東西不能換權力和錢，自然在他心中毫無用。

世上有些人屬於天生就無法通，而且天生便敵對，比如秦堪和劉瑾。

…………

…………

新婚燕爾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幸福的，朱厚照被排除在“絕大部分”之外，至秦堪從他的臉上看不到毫跟幸福有關的痕跡。

君臣二人在一起時不僅僅是玩樂胡鬧，偶爾也探討一下人生。

朱厚照喜歡跟秦堪探討人生，每次天南海北聊起來時，秦堪的裡總會說出一些他聞所未聞的新奇東西，極北之地的白熊，走路比人更風度翩翩的企鵝，除了睡覺便是發呆，隻吃樹葉為生的無尾熊，以及生活在高原，格溫順頗通人的……草泥馬?

當然，人也是的一種，這種不怎麼讓男人省心。

“陛下大婚數日，卻一直不進坤寧宮寵幸皇后，朝堂裡已有了不議論，很多言據說要上疏請陛下和皇后圓房呢。”

朱厚照不高興了:“什麼都管！什麼都管！朕上輩子欠他們錢嗎?朕圓不圓房關他們何事?”

秦堪歎道:“若陛下是普通人，他們當然管不著，但陛下是天子，天家無小事，天家無私事，天家的房事他們自然也要切關注的。”

朱厚照怒道:“誰若敢上疏議論朕圓房的事，朕就重打十記廷杖，劉瑾說得沒錯，這幫文就是骨頭賤，上次複開西廠引得滿朝爭論，劉瑾把那戴銑杖斃以後，文們不也老實了嗎?西廠也照樣開起來了。”

秦堪歎道:“這不是徒生事端嗎?為了平息議論，陛下便勉為其難與皇后圓一下房有什麼關系，老天創造，男人創造婦，都是職責呀……”

朱厚照瞪著眼道:“你若娶了不喜歡的人，會跟圓房嗎?”

“會。”秦堪很老實地承認，他真想告訴朱厚照，他的上輩子簡直是一匹種馬，種馬追求的是最後那幾哆嗦，沒有哪匹種馬會去考慮母馬的馬品和格。

朱厚照怒其不爭:“你都不挑揀的嗎?”

“臣是個比較隨和的人，人只要稍微有點懂事，臣都不會太挑剔。”

“何謂懂事?”

秦堪的笑容不怎麼正經了:“呵呵，臣認為，早上看到你一柱擎天便主坐上去的人非常懂事……”

“…………”

一名小宦匆匆走乾清宮稟道:“陛下，禮部張尚書遣人來報，朵衛使節京師街頭打傷禮部員，使節已被拿東廠，張尚書請陛下和閣商議如何置。”

朱厚照楞了楞，道:“朵衛使節打傷禮部員?”

“是的，陛下，被打傷的是禮部主客司主事韓原，東廠已查清，該使節名特爾，因蠻夷鄙，不識天朝上國禮數，倚仗蠻武之力橫行京師，屢屢有傷人掠貨之舉，禮部因陛下大婚而不便苛責，故而放任，但這特爾越來越過分，今日竟在街上公然將禮部韓主事打傷，恰逢東廠番子巡街，便將其押了詔獄，等候陛下和各位大人們置。”

朱厚照出不悅之，加重了語氣道:“朵三衛自祖以來便反覆無常，時叛時降，常常勾結韃靼，聯手犯我大明疆界，百多年來打也打過，和也和過，今日朵使節在我大明皇城橫行跋扈至斯，是欺我大明無人敢治他嗎?來人，給朕將這特爾……將他，將他……”

朱厚照越說越猶疑。

張升的請旨是有道理的，但凡外邦使節大明朝賀，他所代表的便是那個國家的君主，打他殺他趕他都會引起嚴重的後果，輕則斷絕來往，重則引發戰爭，國與國之間的關系歷來便是這般脆弱。

大明與朵三衛百余年來打打和和，目前雖名義上隸於大明藩屬，但人人都知道，這僅只是名義上而已，事實上誰也沒覺得這種名分有多牢靠，一言不合便翻臉實在很平常。

朱厚照年紀雖不大，但從小在宮中耳濡目染，深知涉及外邦藩屬之事不可輕易決斷。

一旁的秦堪聽到“朵使節”這個字眼時，心中不由一，他想起禮部衙門前被差役拖走的那個蒙古漢子，他大概便是特爾了吧。

覲天而不得見，回憶當時特爾悲憤至極的模樣，和張升冷漠如霜的態度，所有事一串聯，秦堪便覺得，特爾打傷禮部員的原因恐怕並非剛才所說的“橫行跋扈，不識禮數”。

這事不簡單。

但秦堪是個簡單的人，簡單的人隻做簡單的事，不簡單意味著麻煩，秦堪從來都是繞著麻煩走的，可惜手不夠敏捷，每次都沒繞過去，這一次他決定繞遠一點。

“秦堪，你覺得此事如何置為好?”朱厚照沒了主意，求助地瞧著他。

秦堪淡淡一笑，道:“一切由陛下定奪，臣只是武，不懂外事。”

朱厚照恨恨一甩袖子:“打不得又殺不得，當皇帝都當得這般不爽利，給閣焦芳辦吧。”

一件看似簡單的事，一件看似與秦堪毫無關系的事，卻總在差錯間與秦堪扯上了關系，秦堪躲避麻煩的手終究還是差了點，這次他也沒能躲過去。

秦堪走出宮門去北鎮司辦理公務的同一時間，劉瑾坐在文華殿與焦芳商議政事。

焦芳自從倒向劉瑾後，運亨通之極，能當上閣大學士已然稱得上位極人臣了，但朝中大臣對焦芳的觀卻愈發惡劣，人人皆罵其為“閹黨”，焦芳七十多歲年紀每日遊走在爽與痛的邊緣，心滋味實在不好形容。

今日劉瑾本只是就幾件閣票擬的軍政事拿來與焦芳商議。

其實若說劉瑾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這個評價委實有點不公正，世上哪怕是一張廁紙也有它的用，劉瑾雖比男人了個，但總的來說還是比廁紙強很多的，用過的避孕套都能回收做口香糖，不過了個的太監怎麼就不能為大明朱家帝國添磚加瓦?

若論勤政，朱厚照拍馬都追不上劉瑾，劉瑾自當上司禮監掌印後，確確實實是想乾出一番事業的。所以每日三更開始批閱奏章，理政事，其勤勉程度比之弘治帝亦不遑多讓。

只不過他的心過於扭曲，而且見識也頗為狹窄，好好的事業乾著乾著便將自己的私利和貪婪摻其中，這就像在好好的兒紅酒壇裡撒了一泡尿，明明香醇的酒味道就變了。

文華殿裡與焦芳剛把軍政之事商議完，一名小宦便匆匆進來傳了朱厚照的旨意，並將朵使節打傷禮部員一事詳細告之。

事只是件小事，劉瑾也沒放在心上，待小宦說完，劉瑾隻不鹹不淡點了點頭，苦笑著對焦芳道:“焦相你瞧瞧， 瞧瞧雜家辛不辛苦，大到軍國大事，小到蒜皮，事事都得雜家心，現在倒好，打架傷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雜家也得管了，自從當了這司禮監掌印，雜家可一天踏實覺都沒睡過，幾個月下來，人都瘦得跟麻桿兒似的，偏偏還有那麼多大臣瞧雜家不順眼，做人怎麼就那麼難吶……”

焦芳捋須呵呵一笑道:“劉公委實辛苦，可要保重子啊，既然是陛下親自吩咐下來的事，劉公還是趕置，不可拖延。”

劉瑾點點頭，扭頭朝小宦道:“你去告訴禮部，著人把那什麼的使節狠狠訓斥一通，然後把他從詔獄放出來，還是好酒好待著，莫把事鬧大了，多大點事，不就打傷個主事麼?都捅上天了，下面這幫子人全是廢。”

小宦恭聲應了，剛轉頭待離去，卻被焦芳住。

劉瑾楞了一下:“焦相這是何意?”

焦芳捋須一笑，揮退了小宦，然後低了聲音道:“劉公恕焦某無理，特爾這事可沒這麼簡單，此事若劉公借勢而為，想拔一眼中釘輕而易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