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劉瑾都覺得黑暗的事,一定黑到某種高深的境界了。(.)
糊裡糊塗迎頭被扣上了一口黑鍋,劉瑾再也悠閑不下去了,王源之參劾他的時候之所以他沒對王源之殺機,是因為劉瑾也不敢把文們得罪得太狠,大明終究是文的天下,前些日子已乾過幾件犯眾怒的事了,些許參劾小事能放則放。
劉瑾掌司禮監也才兩個月,朝堂勢力仍舊單薄得很,還遠沒到許多沒氣節的文投靠他門下聊充羽翼的地步,說到底,如今他還不備逆他者亡的資本。
可那王源之卻還是死了,他這一死,把劉瑾害慘了,火燒了屁似的趕出了司禮監平息事件,當然,劉公公的解釋有沒有人肯相信又是另一說,可以肯定,這是個漫長而艱苦的過程,劉公公的心短時間不會很。
至於讓他背這個黑鍋的幕後主使,劉瑾眨眨眼便鎖定了目標。
如此損而悉的坑人風格,除了秦堪還能有誰?
連證據都不用找,必然是他了。
報復顯然鞭長莫及,人家已出京走遠了,劉瑾隻好含著淚躲在司禮監裡跳腳大罵,詛咒秦堪生兒子沒屁眼,後來聯想到自己的生理缺陷帶給自己的痛苦,很快改了口,換了另一種更惡毒的詛咒。
*
過薊州,承平府,出山海關,一路領略著北國風,欽差儀仗浩而行,沿途吏的殷勤接待令秦堪煩不勝煩,他出來的目的是為了辦事,而不是跟這些吏喝酒應酬,原本他還能堆出笑臉迎來送往一番,直到過了承平府後。(。)秦堪實在膩了這種毫無意義的應付,於是下令欽差儀仗每日行程落腳不再城鎮,選擇野外扎營。
越往北去,天氣愈發寒冷,時下九月,京師涼涼的秋意裡尚余盛夏的余溫。可出關之後卻寒風凜冽。
秦堪是南方人。頓時便有些不了這樣惡劣的天氣,出關之後便一直待在車輦裡不肯出來,寬敞的車輦裡甚至擺了兩個炭盆,其中一個小巧的炭盆上還放著一個致的小銅壺,壺裡的水咕嚕冒著熱氣。
搖晃的車廂裡,秦堪一手捧著書,一手端著茶,神很愜意的半躺在車裡。
出了關以後,道路便崎嶇了。坑坑窪窪的夯土路令車廂搖晃得愈發劇烈,外面是一無垠的東北平原,這裡的土壤很沃,
若非韃子幾乎每年必來的一次侵搶掠,這個地方原本可以為大明富饒毫不遜於江南的糧倉,為大明地和邊鎮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和富的木材煤礦鐵礦銅礦銀礦,大明多了這些資源,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活很多人。
然而因為這裡靠近韃靼的草原,而且朵三衛也時常扮作韃子搶掠燒殺,關外的百姓不得不舉家遷離,放著沃的土地不能種。反而宣府大同這樣的邊鎮大城裡淪為流民,過著比奴隸好不了多的日子。
大明之患,患在日益腐朽的文階層,和北方如狼似虎的野蠻異族。這兩件憂外患解決了,想必這個時代已改頭換面了。
可是,太難了。
國朝三百年,心懷抱負且有大智慧的治世名臣不是沒有過,他們也曾嘗試過改變這個日益衰弱的時代,最後或許勉力振興了數十年,終究挽不住這座即傾的大廈。
如今這個歷史的重任,似乎已落在了秦堪的上。
秦堪越來越覺得這次遼東之行來對了,雖說是中了劉瑾的計,前方不知有怎樣的兇險等著他,但他仍覺得應該來,不來便看不到北方的這片風景,看著原本應該稻谷如林的沃土地上長滿了野草,無數的鳥雀小在野草叢中覓食,四周寂靜,百裡無人煙,秦堪便覺得很心疼。
這裡是大明的國土,對一個農耕民族來說,這裡不應該如此荒蕪的。
面對這片土地,秦堪陷了深思。
…………
…………
欽差車輦終於行不了,前方的土已變得越來越顛簸,坐在車裡很難,秦堪於是出了車輦換騎馬。
前面的五百年兵打著欽差的旌旗儀牌,略顯青的臉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一整天的行軍,苦累自不堪言,卻沒有一個人抱怨,隊列也不見松散,每個人的形站得筆直,行走間像一支支永不彎折的標槍。
秦堪看在眼裡,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了葉近泉一眼。葉近泉武功連山寨師侄杜嫣也比不過,可練新兵卻端有幾分真本事,這群娃娃兵才練了兩個月,卻已帶著幾分兵悍將的味道了。
這家夥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或許他的強項不是單打獨鬥,而是打群架?
有心想挖挖葉近泉的,秦堪從不否認自己是個沒有離惡趣味的人,但一看葉近泉板著的那張酷酷的臉,又忍住了好奇心。
這種人活著太無趣,秦堪忍不住壞壞的想象,將來葉近泉娶了老婆,在床上一定也只會傳統式的老漢推車,發揚傳統沒什麼不好,就怕帶兵的人在房事時習慣喊一句“諸將士一起上”,那就很煞風景了……
馬旁一名扛旗的小兵忽然被腳下的土疙瘩絆了一下,子忍不住往前一趔趄,秦堪坐在馬上眼疾手快,俯便從上面拎住了他的領。
小兵回頭朝秦堪一笑,出一口白牙:“謝秦帥。”
秦堪微笑看著小兵年輕稚的面龐, 溫和道:“你什麼名字?”
“小的名福狗。”
秦堪皺了皺眉:“誰取的這麼難聽的名字?沒有姓嗎?”
葉近泉策馬上前幾步,緩緩道:“這小子是大同人,十歲時北方鬧蝗災,家裡爹娘弟妹全死了,隻活了他一個,十歲起便靠乞討和挖草樹皮度日,能活下來已是異數,誰給他取名字?福狗還是他自己取的,說名賤易活命。”
秦堪沉默了片刻,強自一笑,對福狗道:“福狗太難聽了,我給你取一個,平凡一點的,既然吃了兵糧,希你志存高遠,勇猛殺敵……”
舉目四顧,四周一片鬱鬱蔥蔥的白楊林,樹乾筆直冠頂指天,秦堪心中一,笑道:“福狗,以後你就楊志勇,你不是讀書人,表字便不給你取了。”
楊志勇聞言神一震,接著雙目蓄滿了淚花,坑窪的土路邊撲通一下朝秦堪重重跪了下去,猛地磕了三個響頭,含淚大聲道:“多謝秦帥賜名,以後小的有名字了,我楊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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