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對選出來的妃子很不滿意。
其實平心而論,這些妃子單論容貌的話,堪稱中上之姿,沒有朱厚照形容的那麼誇張,朱厚照之所以對們橫挑鼻子豎挑眼,多半心中仍掛念著劉良,不肯再找別的人,弘治皇帝給他帶了個好頭,朱厚照隻想效仿父皇一樣,一生隻鍾於一位子。
五十名待選妃子的心很低落,們一路跋山涉水,屠龍斬棘,各種宮鬥各種心計,終於功走過那座獨木橋,好不容易見到真龍天子,以為隻消拋個小眼或是出個楚楚可憐的模樣便能俘獲皇上的芳心,從此一飛衝天宗耀祖,可誰料到這位正值壯年的皇上才是最大最難對付的b隨便掃了們幾眼便將們劃定在醜八怪的圈子裡無法翻。
選妃草草結束,朱厚照拂袖而去,空留四位選妃使和五十位泫然泣的準妃子。
禮部尚書澄急了,他是選妃正使,皇帝對他選出來的妃子不滿意,往小了說,個人臉面無,往大了說,他這是耽誤了皇帝配種啊,多麼嚴重的事……
澄左右看看,見馬春一臉笑的站在一邊,渾若無關地高高掛起,江彬垂著頭臉晴不定,顯然正在琢磨怎麼跟王鑒之和王氏這對父撇開關系,皇上選誰不選誰他已完全不在意了,而那位秦堪秦公爺卻仍翹著慢悠悠地品著茶水,比在自家後院曬太還悠閑……
澄氣不打一來。又不便對幾位不靠譜的選妃副使呵斥,寂然半晌,澄狠狠一跺腳:“老夫去請太皇太后和張太后說道說道!”
…………
澄的決定無疑是正確的,朱家無後,若論旁人心中的焦急程度,除了滿朝文武外,最急的莫過於慈寧宮的兩位太后了,大臣們對不起的是國家社稷,太后們對不起的是老朱家的列祖列宗,大家各愧各的。各有所愧。
如今朱厚照年歲漸長。而且因為庫每年歲上千萬兩,朱厚照的腰桿兒得很直,大臣們漸漸有些拿不住他了,唯獨宮裡兩位太后還能得住他。
澄進宮見了太后。很快。兩位太后然大怒。命宦將朱厚照從豹房裡半拖半請地進了慈寧宮,選中的五十名子也被宣進慈寧宮,張太后目含煞。指著五十名準妃隻冷冷對朱厚照說了一個字:“選!”
朱厚照委屈地撇著,站在殿一言不發。
秦堪歎了口氣,不得不站出來道:“太后娘娘,臣有話……”
“秦堪,你閉!”張太后惡狠狠瞪著他:“這些年你們君臣一搭一唱,朝堂上不管鬧得怎樣烏煙瘴氣,哀家從未多言一句,今日選妃乃我天家傳承大事,由不得你多。”
很多年沒人敢如此當面呵斥他了,但今日此刻秦堪卻半點脾氣都沒有。
沒辦法,眼前這兩位太后哪怕指著鼻子罵朱厚照,朱厚照也只有乖乖聽著的份兒,更何況秦堪。
了鼻子,秦堪尷尬地退回一旁,空扔給朱厚照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皇上今年已近三十歲,夏皇后嫁給你十余年,你竟從來不肯與圓房,后宮自先帝逝後一直未曾補充,如今朝臣為皇上從千名良家宦眷中選出五十名填充后宮,朝臣一片好意你怎可拋諸於不顧,況且聖人雲,孝者,有後,無違也。陛下背負繁衍天家子孫的重任,怎可因一己之好惡而罔顧家國社稷?”
張太后盯著朱厚照目煞氣:“后宮已有皇后,劉良亦封貴妃,皇上當從這五十人裡再冊封八位妃子,不管你選誰哀家都無話可說。”
朱厚照抬眼掃了一圈,再次垂頭歎了口氣。
“母后,子嗣不昌是朕的錯,但朕乃國朝天子,選妃自是國朝大事,眼下這些……”朱厚照面帶難朝殿一劃拉,言又止地搖搖頭,重重歎口氣。
張太后大怒,正待訓斥之時,也不知是故意安排還是巧合,司禮監掌印張永忽然出現在慈寧宮外。
“陛下,閣有份批藍奏疏送進司禮監,老奴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朱厚照神凝重:“哦?竟有如此難辦之事,來人,移駕司禮監,快點快點,移駕!”
說完朱厚照匆匆朝兩位太后行了個禮,逃命似的匆匆離開了慈寧宮,扔下滿殿無語凝噎的人。
澄站在殿眼都直了,許久才朝秦堪邊湊了湊,小聲道:“秦公爺,陛下剛才朝準妃們這……這一劃拉,啥意思呀?”
“意思只有四個字,負分,滾。”
張太后氣得七竅生煙,扯著嗓子嘶吼道:“不滿意?不滿意就再選!尚書,哀家命你再下選妃詔令,舉凡大明境,無論貧寒還是宦,只要年紀適可,尚未婚配者,全部給哀家選進宮來!”
被太后罵得灰頭土臉的秦公爺訕訕走出宮門,卻見宮門外停著一輛很不起眼的灰蓬馬車,一便服的朱厚照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沉的臉顯示他此刻並不好的心。
秦堪怔了怔,急忙拱手:“陛下……”
“別陛下了,陪朕……陪我在城裡走走,散散心。”
皇帝不高興,秦堪隻好陪他散心。幸好朱厚照不是太祖高皇帝那種心不好便殺幾個大臣玩玩的暴君,否則秦堪一定會不顧面子像球場假摔一樣滿地打滾被人抬走。
數十名便裝侍衛零零散散分布在朱厚照和秦堪四周,兩位大明帝國最權勢的人沿著大街緩緩而行。
離開宮殿走在民間,所見所聞皆是人間煙火,凡俗而又溫馨,連男人打老婆,婦人孩子的哭鬧聲聽起來都那麼的悅耳。
二人一路沉默,朱厚照沉的臉一直未曾消退,抿得的,顯然心還是烏雲布不見好轉。
忽然,朱厚照停住腳步,在街邊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孩面前站定,小孩穿著一不新不舊的裳,下掛著一塊屁簾子,手裡拽著一塊胡餅,漆黑清澈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吸了一口氣,彎下腰看著小孩道:“你爹娘呢?”
小孩怯怯搖頭,指了指西市盡頭。
朱厚照又問道:“餅好吃嗎?”
小孩點頭。
朱厚照突然翻臉,閃電般出手搶過小孩的餅,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形幾閃便匯了茫茫人海。
小孩睜大了眼睛,顯然他的人生經歷太貧乏,從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漆黑的眼睛眨幾下,小一咧,大哭起來。
秦堪滿頭大汗,急忙也跟著消失在人海中……
…………
…………
“陛下,你這又是何必……”秦堪苦笑歎息。
西市拐角一家茶肆裡,朱厚照自顧著三兩口將搶來的胡餅吃完,嚨眼裡出一個飽嗝兒,滿足地拍拍肚子,臉上竟然有了笑意。
“好了,我的心好多了。”
秦堪終於有一種和文一樣跪地高舉雙手仰天悲呼“先帝啊”的衝,很多年沒跟文們產生如此妙的共鳴了。
“陛下,繁衍子孫是大事,特別是天家子嗣,更是祖宗基業傳承的希,陛下不能怪兩位太后和大臣們得太,實在是大家都害怕天家斷了香火,將來無面對列祖列宗。”
朱厚照哼了哼,道:“你有了兩個兒子,所以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難道不想生嗎?緣分沒到嘛,再說你和澄那老匹夫給我選的妃都是什麼貨,一個個歪瓜裂棗沒個人樣兒,教我怎麼下得了手?半夜醒來還以為是鬼床呢……”
一個皇帝,毒這樣,很不像話。
秦堪昧著良心蠱朱厚照配種:“陛下,其實仔細看看……那五十位妃子還是頗有幾分姿的,世上紅花總需綠葉來配,陛下若幾百個醜八怪和們混在一起,一定會發現們何等的若天仙, 傾國傾城……”
“我把那五十個妃子全賞賜給你,你要嗎?”
秦堪毫不猶豫口而出:“開什麼玩笑,臣又不傻……”
朱厚照悲憤地指著他:“你看,你看,原形畢了吧!”
揭開糙的茶蓋,心不在焉地吹拂著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梗,朱厚照定定注視著茶肆窗外的車水馬龍,忽然道:“秦堪,你說我到底是明君還是昏君?”
秦堪一怔:“陛下為何忽然問這個?”
朱厚照歎道:“我已當了十四年皇帝,最近我時常在想,想必父皇曾經創下的弘治中興,然後把這座江山到我手裡,我這十四年裡給這座江山帶來了什麼,是苦難還是福祉,是進步還是倒退……我,真的很想知道,這十四年來,我究竟有沒有辜負父皇,辜負天下。”
ps:抱歉,這幾天因上面領導催得,不得不花三天時間寫番外,昨晚總算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