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仲安到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把人安著開了,再後來的人聽到府中的兵好聲好氣勸他們回去,回頭一定給他們個明審公正後,再聽聽路上百姓同樣的勸詞,總算不再糾纏離去了。
如果不是賭著一口氣,覺得這些達貴人太過於殘忍殘暴,終有一天也會傷到他們頭上,這地方他們也不想呆,他們也覺得晦氣可怕。
宣仲安進了陶府,郭井上來跟他道喜:「還是左相大人能耐。」
宣仲安笑了笑,「郭大人,樹威難,立威更難,本用以往攢的那點名勸得了百姓一次,勸不了一世……」
「哪天,」他指了指門,跟郭井和郭井邊的諸人道:「我要是也做對不起他們的事,他們手中的鎚子鋤頭向著我時,會比敲在你們上的更狠。」
郭井語塞,不知宣相之意這是信百姓,還是不信百姓;還是說,他其實不信的是他自己,不信他自己能一直為民請命?
郭井再聰明,畢竟也只是武將,不懂治國之道,不明為政最險的一條路,就是每一步都走在那變化不斷,人心不可控的實地上。
宣仲安說罷,見他們面面相覷,也不像是聽懂了他所說的話,他也沒有多說,大步往陶府的庫房方向走了過去,親自去清點陶府的銀兩去了。
等戶部尚書一來,就見他的上峰坐在金山銀上,著眼睛拿著一疊帳本跟他道:「蔡大人,咱們有救了。」
戶部尚書接過帳本,沒去看,他就看了看周圍堆得失去了彩的金山銀山,人轉了幾圈,他跟左相大人道:「下還不知道,我大韋竟如此富有。」
他當了幾個月的戶部尚書,窮得連地上掉下來的銀屑銀灰都掃到了一塊,用篩子篩選了出來。
自從當了戶部尚書,以前一頓飯三個菜還要挑挑揀揀的他,現在一頓兩塊一小撮鹹菜就能就一碗飯了,他老娘這輩子都不用擔心他會步他父親的後塵,為他們老蔡家又一個敗家子了。
「一個國庫。」宣仲安道了一句。
「豈止,就下眼下所見,」蔡尚書已經在腦子裏盤算著怎麼用這些錢了,「就已是下接手的戶部的十個倍。」
已是十個國庫。
戶部在先帝那時本來就沒什麼銀子,被眾人瓜分得差不多了,真正富的是先帝爺自己的府,後來宣大人一當戶部尚書,戶部就更窮了,等新帝上位,戶部的銀子更是月月地往外嘩嘩地流,與他老師一道著了《算經》此書而聞名天下的蔡倫知道自己被任命戶部尚書的那天,捧著他那把蔡家敗完了的老爹的牌位喃喃自語了半天這是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老子沒遭的報應,最終報應到了親兒子上……
「那夠用了?」
「夠您修運河了。」蔡倫從一個打開的箱子裏拿了一錠有些發黑了的銀錠掂了掂,「都是實錢,大人,咱們運氣不錯。」
要是以前那些虛高的票,就得自己吃下了,沒什麼用。
「也有票,」宣仲安把邊半掩著的一個箱子掀開,朝那揚了下頭,「你看看。」
蔡倫走了過去,低頭用手一探,方才知一箱票大半都發霉了,下面的那些甚至腐爛了泰半了。
他啞然,「這……」
「我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麼多錢,蔡大人您呢?」
「下只算過,在筆下見過。」
「我都不知道戶部能開這麼多票出來,這不是錢,是水罷?」
蔡倫拿出一張票,對著燈火瞇眼看了看,道:「您之前的那位戶部尚書,死得一點也不冤。」
這票要是都流了出去,就是活得最好的京城和江南金淮等地的百姓,也要沒活路了,他們家中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會通過這些不值錢的票落到人的手裏。
宣仲安扶著下坐著的箱子站了起來,與蔡倫道:「蔡大人,您上擔子重得很啊。」
蔡倫比他這個上峰年紀大了二十年有餘,但每每面對上峰的那聲敬稱,他就覺得背後發涼,老覺自己被他這個上峰賣了還在為他數錢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他是被他老師拿著子從家裏趕出來當這個戶部尚書的,宣大人最會討好那些個老先生了,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這個本事,蔡倫怕他撂擔子不幹回去了會逐出師門,遂一直也只能勉強附和著他這上峰與他一同共事,現眼下又聽他到那句「您」,他渾冷嗖嗖的,乾笑著道:「哪裏哪裏。」
他很想道他沒那個本事把窮得要賣頭上瓦片的戶部起死回生,但他又掃了掃這庫房的金銀,猶豫了一下,避開庫房裏那些在清點數目的郎中的耳朵,湊到上峰面前跟上峰小聲道:「要不,咱們回去再算算,再抄幾家?」
要是那幾家有陶府這存銀,蔡倫覺得他戶部那把椅子他還是能勉強坐得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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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這幾天本是春闈放榜最為熱鬧的一陣,但陶府的被抄風波的事完全蓋過了放榜的風頭,刑部那邊也是天天人滿為患。
就在宣仲安守在刑部,當著百姓的面審訊陶靖的關頭,歸德侯府突然收到了姜府急急傳來的消息。
姜老爺子,姜太史大病昏了過去,已一日一夜未醒了。
許雙婉知道姜府不是那等興師眾的人家,不是大事絕不可能跟侯府送信,一聽到姜府送來的消息腦袋就是一懵,當時就請人去跟在外的公爹和丈夫報信,這頭帶著婆母和康就上了去姜府的馬車。
宣姜氏上了馬車還有些茫茫然,不太懂這前不久才回娘家住了兩天,怎麼又可以回娘家去了,等到兒媳婦路上告訴了老父生病了的消息,就一下子,宣姜氏突然就覺得的天要塌了。
許雙婉見雙目呆愣,像是知道了事的嚴重,不忍心多說什麼,但想到姜家此時應該怕是了一團,老太爺在姜家可是姜家的主心骨、頂樑柱,是他撐起了姜府一門,姜氏滿族,他的病重對整個姜家氏族來都是難以承的事,就是不忍心也是輕聲跟婆母叮囑了一句:「到了,我就跟著您,您有什麼事兒媳婦都陪著您,您莫要慌心。」
宣姜氏這時只覺耳朵失聰,渾然不知兒媳婦在說什麼,這廂未語淚先流,眼淚從純真不諳世事的眼裏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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