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第422章歸去來(4)魏丑夫急切道:「薜荔,你帶我進去,讓我見見太后,我要見太后,我要見太后——」
薜荔看著他,神平淡:「魏子,你求仁得仁,太后已經赦你不用殉葬,你還是回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吧!」
魏丑夫瘋狂地抓住薜荔的手,道:「我願意,我願意為太后殉葬。我求求你,你帶我去見太后,我要親口告訴太后,我離不開,我願意為而死。」
薜荔搖了搖頭,嘆息:「魏子,不需要了。大王已經燒制了數萬兵馬俑,為太后陪葬。太后說了,活人生殉是不仁的,你還是回去吧。」
魏丑夫絕地跪下:「不,不,你讓我見太后,會改變主意的。」
薜荔搖了搖頭,看著魏丑夫的神有些憐憫:「太后現在已經不記得你是誰了。」
魏丑夫震驚:「你說什麼?」
薜荔道:「太后已經忘記了很多人、很多事,不記得你是誰了!」
魏丑夫震驚地鬆手,倒退兩步:「怎麼會?怎麼會忘記我,怎麼會不記得我是誰?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薜荔走了進去。
魏丑夫跪倒,捂住臉嗚咽。他以為離開,還能有無限的未來,他早就為自己鋪了路了,不是嗎?他還應該是大王或者太子的功臣,不是嗎?
然則此時他才知道,離開了,他就什麼也不是,什麼也不是…………………………………………………………………………………………………………………………………………………………………………………………………………………………………………………………………………………………………………………………………………………………………………………………………………………………………………………………………………………………
薜荔說得沒有錯,羋月的病,已經是越來越重了。或許是因為離開權力這強心劑以後,羋月徹底放鬆了自己,什麼也不想,再也不需要時時刻刻想著天下局勢,想著秦國後繼之事,想著戰爭宏圖。
開始變得懶散,變得真正像一個高齡的老人一樣,所有老人應該有但之前被強大的意志所制住的狀態一一浮現。
開始變得耳聾、眼花,甚至漸漸忘記了許多人、許多事。
秦王嬴稷看著眼前的母親,這才真正確認,的確是比他年紀更大的老人。
此前,他憂慮著自己會走在母親的前頭。但此刻,他更憂慮母親的狀態繼續惡化。
他天天來章臺宮,親自侍奉。只要不理朝政,他就來守著。
他們之間,相依為命已經五十多年,此刻,他最大的恐懼,是失去。
對他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
就算忘記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唯一還能記得的人,一定要是他,也必須是他。
最後,他甚至將朝政全權由太子嬴柱理,一心一意陪著羋月。只有在羋月昏睡的時候,他才會出來理太子呈報的政務。
羋月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嬴稷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一離開,就會是永遠的恨。
這一日,羋月醒的時間比較長,看著嬴稷笑道:「子稷,看來我是快不啦……」
嬴稷聲道:「母后,您撐住啊,兒臣已經讓芾弟和悝弟趕回來了,您要見見他們啊!」
此時,羋月能夠記住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是魏冉、羋戎、白起幾個近臣和嬴稷、嬴芾、嬴悝這三個兒子。已經完全不認得唐八子和嬴柱等嬴稷的妃嬪子嗣。
聽了嬴稷的話,羋月搖搖頭:「不行了,等不了啦!」
嬴稷道:「兒臣已經讓黃歇從楚國趕過來了,母后,您要撐住,您要撐住!」
羋月半閉著眼睛,喃喃道:「子歇,要來了嗎?」
嬴稷勸道:「是,子歇要來了,您要撐住。」
羋月道:「我怕我等不到了。」
嬴稷道:「兒臣已經派人去問罪周王,他去掉王號。兒臣已經派人去取周天子的九鼎了,九鼎今日就要進咸了。母后,您不想看看九鼎放到咸殿前的樣子嗎?」
羋月喃喃自語:「九鼎,什麼是九鼎——」
嬴稷的心都涼了,畢生的追求,都要忘記了嗎?好在過了一會兒,羋月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眼睛睜大了:「九鼎,周天子?我,帶我去看看。」
嬴稷大喜:「好,兒臣這就帶您去看。」
九座大鼎擺在咸殿前,閃閃發。
羋月倚在步輦上,眼睛似乎也被這金刺得睜不開眼睛。
嬴稷俯在羋月耳邊輕輕說道:「母后,您看到了嗎?這就是九鼎,周室已滅,秦將一統。您看到了嗎?」此時的羋月已經極度虛弱,嬴稷甚至不敢再把扶下步輦了。
羋月嘟噥:「真亮啊,我什麼也看不見,就看到一片金閃閃。」
嬴稷道:「是,今天的太很亮,看上去都是金閃閃的。」
豎漆疾步跑來道:「大王,楚國春申君黃歇到了。」
嬴稷一喜,俯下子對羋月說:「母后,母后,您聽到了嗎?子歇來了。」
羋月含糊道:「在哪兒呢?」
黃歇此時亦是白髮蒼蒼,自接信之後,馬車一路不停,直咸。此時他輕輕走到羋月面前,握住的手,聲道:「皎皎,我在這兒。」
羋月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的卻只是一個朦朦朧朧的人影,懊惱地嘟噥:「我看不清你了,子歇,我看不清你了!」
黃歇蹲在的步輦旁,低聲對說:「可我看得清你。皎皎,我來了,我來看你來了!」
羋月忽然笑了,聲音又變作嗔:「『摽有梅,其實七分,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子歇,你要早來,不要等梅子落了啊!」
黃歇泣不聲:「我來遲了,對不起,對不起!」
羋月沒有說話,也沒有。
嬴稷抖著出手來,在羋月鼻下一試,大驚跪下道:「母后——」
嬴稷的後,嬴芾和嬴悝也一齊跪下,大放悲聲道:「母后——」
群臣盡皆跪下,大放悲聲。
秦太后羋月死後,謚號為「宣」,史稱宣太后。謚法曰:「聖善周聞曰宣。」
宣太后執政41年,平定季君之,重新穩定蜀,任用李冰修建都江堰,并吞義渠,任用白起、魏冉等大將,打了秦國建國以來前所未有的數個大勝仗,佔據楚國大部分疆土以及韓、趙、魏等無數城池,將秦國版圖擴張數倍。
執政之前,秦是七雄之一,執政之後,秦國已經為倒六國的絕對霸主,奠定了秦國一統天下的基礎。
在死後第五年,秦趙長平之戰,趙國大敗,自此無再戰之力。
死後十九年,其玄孫秦王政繼位,再過25年,秦王政滅六國一統天下。當時,離宣太后死,僅44年。
數千年以後,秦兵馬俑被發現,初時被認定為秦始皇陪葬俑,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人認為,兵馬俑或許是宣太后的陪葬。
一個人,生前擁有一個龐大帝國的兵馬鐵騎,死後也仍然會帶著這樣的鐵騎下葬,護衛千秋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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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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