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下了一整夜, 直到清晨才被驅散。

顧揚扛了兩箱車厘子回觀瀾山莊過周末，那是陸江寒送給他的禮，剛好可以和家人一起分。

“最近工作忙不忙啊”顧媽媽問，“下周末你姑媽的兒結婚, 和媽媽一起去參加個婚禮。”

“忙, 沒空, 不去，別找我。”顧揚拒絕四連。

“你這孩子。”顧媽媽哭笑不得，手拍了他一掌, “放心，沒人給你介紹對象。”

“我是真沒空。”顧揚吐出果核，“陸總下周末要帶我去天水峰, 說有個新項目, 最近還蠻火的。”

“你們陸總生意做得還大。”顧媽媽一邊切菜一邊說，“都扯到小蘇山去了。”

那是最近新開發的旅游休閑地, 廣告打得鋪天蓋地, 賣點是云海日落、營觀星和私人溫泉，聽起來就很無拘無束，親近自然。而陸江寒之所以要帶顧揚去, 其實還有另一個理由, 登山的路有些崎嶇, 很適合幫助小藝家改正走路看的壞病, 多注意腳下。

不過在這趟登山行程之前, 還有另一件事需要搞定。由于“江湖總把頭”老張頻頻打電話, 所以楊毅終于“勉為其難”松口答應，定在了周三下班后和張大見面，顧揚作為他的下屬，當然也要一同前往。

飯局上好說話，張大這回總算不再扯腔，還帶來了一瓶90年的茅臺酒，很有和解的誠意。

“和鑫鑫百貨合作”楊毅接過酒杯，皮笑不笑道，“張經理，真不是我還在為以前的事記仇，我們有一樁說一樁，你也看過寰東購中心長什麼樣，和您那國營老百貨，就不是一個路子。”

“也沒說要原樣開回去。”張大這幾天做了不準備，開口就是懷牌。普東市的老市民都對老百貨有，要是能重新開回去，哪怕占地小一點，只要能有個老招牌在，那也是一份。

“我們新店的主要目標客戶群，其實是普東山游客。”顧揚在旁邊解釋，“他們就不知道鑫鑫百貨。”

“那我們可以用炒作讓他們知道啊”張大的兒子放下酒杯，“國營老字號和現代購中心的撞，這寫進新聞多好聽，總比寰東自己開家新店要強吧是不是”

顧揚看向楊毅，無辜道：“楊總，您覺得呢”

“再考慮一下吧。”楊毅說，“這可不是小事，上次因為lo，陸總已經發過一次火了，我當時跟他保證會引進瑞士雪絨，現在突然換鑫鑫百貨，這嘖，難。”

張大雖然不太關注行業資訊，但也知道lo和瑞士雪絨之間是什麼關系，既然被山寨的放了鴿子，就索把正版招進來，這的確像是陸江寒和寰東的脾氣，也就讓楊毅的話更多了幾分可信度。

“最近瑞士雪絨那邊已經回郵件了。”顧揚也說，“我們楊總還打算下周飛過去呢。”

“能招進瑞士雪絨當然好，但做生意，誰都得有兩手準備。”張大又給楊毅添了杯酒，“這樣，楊總您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普東山政府和市場那塊我都，要是能合作，可比瑞士人強多了。”

“這倒是。”楊毅和他了一下酒杯，“不如我們回去都再想想，您也別就給我一招牌和懷，至也要有點實際的東西，不然我怎麼去說服陸總他對鑫鑫百貨可沒。”

張大一口答應。

顧揚發自心覺得，商場不僅如戰場，還很像片場。

全靠演技。

“你覺得怎麼樣”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陸江寒問。

“我覺得要是楊總昨晚松口，張大當場就能簽合同。”顧揚說，“這回他終于不再端著茶壺哼哼哈哈了，看樣子是真的很想和寰東合作。”

“我早就說了，張大可不是淡薄名利的人，楊毅要是再拖兩個月，說不定對方還能讓步更多。”陸江寒合上電腦，“不過現在也沒必要了，一來時間來不及，二來寰東也不指著從他上撈好，下周簽訂合同之后，你就可以去和林通想法了，下個月正式定最終的建筑方案。”

“可我都是隨便畫的。”顧揚提前申明。

“沒指著讓你去設計新店。”陸江寒笑道，“但我很喜歡你的有些小想法，我們付給貝諾那麼多設計費，至

也要讓林想想看，怎麼樣才能讓它們落地。”

從總裁辦公室出來之后，顧揚翻了翻桌上那些凌的稿紙，打算空重新整理一遍，畢竟林建筑師的脾氣驚人，稍有不慎就會收獲一個冷漠的“哼”。不過在整理思路之前，他得先上網買驅蚊水和運背包，為了周末的小蘇山之行。

周五下午，顧媽媽特意打來電話，又叮囑了一遍讓兒子跟總裁，千萬別到瞎跑在山里迷路，一來危險，二來上了社會新聞也很丟人，出搜救隊滿大山找你，影響當代大學生在網友心里的形象。

陸江寒聽得直樂：“阿姨說話一直這麼幽默”

“我媽知道我路癡。”顧揚掛了電話，也笑著說，“小蘇山又是新景區，所以有點擔心。”

窗外景飛馳而過，繁華奢靡的國際都市漸漸消失在后，迎面吹來的是清爽的林間晚風，顧揚手里拿著厚厚一疊資料，都是天水峰的最新宣傳，主管單位當初特別邀請了著名攝影師來拍攝云海和星空，每一張照片都得令人心醉。

“有登山經驗嗎”陸江寒問。

“很，不過我力很好的。”顧揚說，“路會特別難走嗎”

“當然不會，這是合家歡景區，不是冒險大本營。”陸江寒指了指窗外，“就是那條亮著燈的山路，雖然比一般的健道要崎嶇，但跟好我就沒事。”

夜幕下的小蘇山看起來尤為厚重深沉，兩人今晚住的地方就小蘇山溫泉莊，裝修得古古香，客房都是兩層小木樓，假山溪水小涼亭，雖然有些刻意為之，但也頗有幾分古典園林的架勢至對想要返璞歸真的游客來說，足夠用。

“我們明天幾點出發”顧揚問。

“早上九點。”陸江寒把行李箱放好，“要去泡溫泉嗎”

“要。”顧揚匆匆洗了把臉。這是山莊里最豪華的套房，名字稍顯暴發戶，至尊帝王房，很容易讓人想起深海帝王蟹，兩張一米八的紅木大床并排擺在空曠的房間里，紅木老柜里鑲嵌著電視機，周圍還圍著紅紗，風一吹滿屋子呼呼飄。

顧揚對這種宛若宮斗劇的裝修風格肅然起敬，并且發出了想換房的聲音，但前臺服務生表示由于最近是旅游旺季，所以其它客房都滿客，如果非要換，只能去南邊的貴妃房。

“那還是不了，謝謝。”顧揚淡定拒絕，把房卡又揣回了兜。

陸江寒站在他邊，忍笑。

但幸好溫泉還是不錯的，山莊為兩人單獨開了個小浴池，白的溫泉水自帶香氣，溫度偏高。顧揚靠在池壁上，滿足地出了口氣。

“在想什麼”陸江寒在他對面。

“在發呆。”顧揚睜開眼睛，“這是我第一次泡溫泉。”

“上次和超市部一起去日本，沒去泡溫泉嗎”陸江寒問。

“沒有，上次行程很趕的。”顧揚坐得離他近了一點，“之前和朋友去日本旅游，也沒顧得上泡湯，好像每次都會有理由剛好錯過。”

“如果你喜歡的話，”陸江寒笑了笑，“我們下次可以一起去。”

顧揚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說：“嗯。”

溫熱的浴水總會讓人昏昏睡，顧揚趴在池邊，看起來像是已經睡著。他的皮很白，在熱氣的熏蒸下，從脖頸到肩膀都出健康的紅意，手臂和背部的線條干凈漂亮，并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瘦弱是個很好，堅持鍛煉的小藝家。

陸江寒手他的耳垂：“別睡著了。”

顧揚睜開眼睛，懶洋洋地說：“唔。”

“累的話就回房間。”陸江寒說，“在這睡著會頭暈。”

“我現在深度懷疑，明天能不能在八點準時起床。”顧揚踩出溫泉池，嘩啦一聲，水珠沿著漉漉的后背一路到小。

陸江寒微微錯開視線，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想在這里出現不該有的反應。

“如果你不想起床，那登山可以晚幾個小時再出發。”他披好浴袍，“讓別人搭好帳篷，我們只需要住就行。”

那也太地主了。顧揚沉默了一下：“算了，我們還是自己搭吧。”畢竟勞人民，要勤勞勇敢，驕奢逸不太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