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西南,再度看見師師的時候,上天幾乎是給了他第二次的機會。倘若有那麼一可能,師師心裡是有他的,那麼他這漸漸走到四十的人生,忽然間該有多麼的圓滿啊,就連二十歲之後這十餘年的顛沛流離,都似乎有了飽滿的意義。
但這些想法終究只是幻象,重逢後不久,外界關於師師與寧毅之間的傳聞便變得真實起來,在某一次師師在言笑晏晏間巧妙地承認了之後,人生的圓滿終於還是離他而去了。此後若有陳結,他於和中的人生,無非是在二十出頭的年紀得李師師的青睞混了幾場大文會,而後十多年庸庸碌碌、潦倒不堪,到得快四十歲的時候,又得李師師的可憐,僥倖於高層混跡了一番的平庸混混。
沒有詩文的瑰麗,也沒有的甘。
他這一生,值得書寫的事,一件都沒有。
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著窗外的飄雪,他想起這些。
小雪飄飛之中,下午的天漸漸的灰暗,鬧哄哄的等待室裡漸漸有人被引領出去,這是居住在這一片的華夏軍高下班回來的象徵。於和中看著這些出去的人,估算著對方是找誰的,估算著對方的份、地位、目的……酉時的鐘聲響起時,附近院落間的屋檐下漸漸的有了燈火,有更多的人被領出去了,這個時間段被引進去的人多半是要跟人一塊用膳的,足見親疏。嬉笑的聲音傳來,然而並沒有人來他。
師師尚未回來。
酉時過半,接待員教人往這邊房間裡送上茶點,過來請於和中關上窗戶時,於和中便又詢問了師師的行程:“還沒回來嗎?”
對方目復雜,模棱兩可:“唉,是啊,這誰知道呢……對了於先生還沒吃飯吧,咱們這邊有食堂,要不然去隨意吃點?”
“不了不了。”於和中想了想,站起來,“有人在等,我去吃飯,晚點再過來。”
他不願意讓人覺得自己相見師師的想法太過迫切,當下離開了這邊,在附近古樸的商業街上草草地吃了兩口飯,等到戌時過去一點點,大概整理了一下儀容,方纔回去。
“師師回來了嗎?”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沒得到信呢?”接待員道。
於和中想了想:“沒得到信……是沒回來還是沒我。”
“呃,反正……於先生你這邊的登記,我早就送過去了……”
“那……小玲現在在嗎?”於和中問起師師邊生活書的行蹤。
接待員想了想:“呃……白日裡沒見著。”
這天晚上,與前一日的遭遇相同:直到深夜,仍舊沒有人出來告訴他,他可以進去。
亥時將盡,接待員開始勸走等待室剩餘的三五人,於和中失魂落魄地出去,不祥的預終於翻涌而來:出事了。
劉世的倒臺帶來的影響,或許比他想象的更大,以至於師師都不願意再見他了?
他心中有這樣的想法,但仔細想想,又不願意承認師師會是這樣的人。
這天晚上依舊強自鎮定,隨後回到另一名紅知己高文靜的院子裡休息。這高文靜乃是一名北方子,樣貌帶著幾分冷豔傲岸的氣息,與十餘年前每每在各大文會中微笑的師師有幾分氣質上的相似,於和中追求了許久對方纔從了他。夜裡在伺候他睡下時,高文靜也問起劉世的事:“劉帥既去,華夏軍的態度如何?你去問過那位李家姐姐了嗎?”
“自然要去問的。”於和中道,“不過華夏軍最近事忙,爲了土地改革,他們工作組就調了一萬多人走,這幾天吧,我找個好點的時間去見見。其實這事跟我關係不算最大的,嚴道綸他們才真的是……劉公去了,他們了真正的無之萍……”
這一夜輾轉反側,睡一陣又醒來一陣,到的第二天早晨,他下心中的胡思想,天亮後不久便去往了訶池。
又在接待室裡待了一天,心緒煩,各種胡思想。
十二月十三,如是重複。
此時已是劉世死訊傳到都的第四天,輿論場上的各種觀點都在不斷髮酵,於和中甚至覺得接待人員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有些倨傲了。他過去與嚴道綸爲都的風雲人,皆是因爲劉世與華夏軍的最大宗軍火易,如今這爐下的竈火一熄,他們也爲了最爲尷尬的一批人,縱然這幾日沒有刻意去打探,於和中也能夠想象別人是如何議論他們的。
而倘若師師這邊都不願意再見他了,他於和中在都,又算是個什麼人呢?
各種思緒都在腦海裡織。一時想著乾脆在這裡大鬧一番,說他李師師見人落魄就翻臉不認人,太過現實,但終究膽小,不敢來;一時又想著乾脆找個藉口去見一見寧毅,那怕真要結他一番呢,然而仔細想時,才發現,寧毅沒有回來……
中原都已經天翻地覆,華夏軍的兩個最大的敵人就要搞到一起,結盟約了,他寧毅居然就爲了一百個村子裡發生的一點點事,至今還沒有回來主持大局!
這華夏軍倨傲至此,遲早要完。
十四,他對著鏡子剃鬍須,一刀未穩,將臉上割了道口子,流不止。到的這日上午再去見嚴道綸,於和中仔細看著對方的神,然而對方面依舊如常,除了口中幾句時局艱難的話語,便看不出太多的焦慮來。
“華夏軍這邊,可能是有事太忙,我估計師師不在都了。這事過去也有,沒事,我接下來再去,頂多三五天,有消息的。”
於和中儘量坦率而隨意地說著這事。
嚴道綸倒也不以爲意:“這是肯定的,華夏軍對事的輕重緩急,看法與我們不同,你看寧先生,並未急著回來。”他隨後又將這幾日都輿論圈的變化與於和中說了說。
事的發展並不意外,站在華夏軍一方的“新文化人”開始有志一同地向戴夢微的出賣行徑開炮,而在老儒與新儒之中,聲音的大盤固然發生了分裂,但站在各自位置上的人也變得愈發堅定起來。部分老儒開始更加引經據典地分析天下大道,有人說戴夢微的不得已,有人說戴夢微與鄒旭合盟的巧妙,有部分新儒被戴夢微的行徑得背離了聯盟,但也有一部分的新儒在仔細思考過後,開始更加猛烈地抨擊華夏軍分地的做法。
在過去,華夏軍的滅儒也好,儒生們的抨擊也罷,更多的都還是停留在口頭上的高談闊論,甚至於當經歷了都的繁華之後,一些儒生還開始給華夏軍出謀獻策,希一切的繁華能夠向外間複製。但華夏軍的“科舉辦法”是一小的激化,到的這次分田地落實下來,更爲決定的激化到來了。
大部分人,都得選擇自己的立場,有的人或許不認同戴夢微是聖人,但爲了阻止分田地的行爲持續擴大,戴夢微又豈能不是聖人?甚至於在口頭上,說他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神人都可以——載有這一說法的神怪故事目前已經在《天都報》的副刊上開始連載。
絮絮叨叨瑣瑣碎碎地換完報,吃過午飯後,於和中再度朝訶池趕去。
空坐到夜晚,心俱疲。
十二月十五,於和中不想再去了,從高文靜所在的院落出來,讓下人駕了馬車在城逛。往日裡他是輿論場的紅人,心中煩悶時哪裡都可去得,但如今卻是哪裡都不好去了,他斟酌許久,讓馬車折回高文靜居住的這邊,在路邊停了一會兒,卻又不敢進去。
高文靜也好、衛也罷,說是紅知己,實際上也都在好奇他去尋找李師師的下文,能夠回去嗎,讓給自己一點?
然而回不去。
這一日小雪已變作大雪,道路上的人行匆匆,於和中掀起簾子看路上行人的蓑,看得一陣,卻見有馬車在高文靜院落門口不遠停下,有一名依稀存著些印象的漢子敲了門,之後進去了。
於和中愣了半晌。
華夏軍佔據西南之後,都一地並沒有江南那般的青樓制度,這是因爲華夏軍在律法上不允許良爲娼,將小孩培育子、瘦馬的行爲會到嚴懲。但這樣的律法歸律法,在另一方面,華夏軍倒也並沒有阻止各種風塵子從外地進來都,這或許也是要發展經歷的權宜之計,但總之,各種名、大家、高級陪侍在西南還是存在的。
高文靜與衛,過去都是這種場所的一員,只是在於和中花了大價錢之後,了包養的質,兩名知書達理又有各種才藝的子不再對外營業,只在於和中有需要招待朋友的時候方纔拋頭面,這讓於和中也算是有了偌大的面子。
如今兩人住的院子都是於和中買下來的,一切吃穿用度,也都是於和中供養,但誰曾想到,這私下裡,竟還會有人過來?
他的腦子裡空白了一陣,讓下人去找打手,隨後,搖搖晃晃地朝小院後門方向過去。
高文靜與他在一起之後,院子裡安排的人手並不多,於和中悄悄地開了側門進去,避開了下人,潛往前廳。只見會客的大廳之中,高文靜竟還真的給對方奉了茶。來的這人名孫康,乃是都城的一名大商,據說在武朝時乃是一名將軍,武朝覆滅之後帶了資本到西南討生活,蠻橫野,向來爲於和中所不喜。
對方此時正沒完沒了地跟高文靜說些胡話。
“……什麼年玩伴,你還真的信那姓於的,我告訴你啊文靜,時局變了你才知道誰是人誰是鬼……他說嚴道綸更張,他扯淡呢,嚴道綸什麼出什麼能力,他於和中有什麼能力……我跟你說,大家都知道,那李師師乃是寧毅寧先生的人,那寧先生對於和中會是什麼態度?沒整死他算是大度的了……這一下不是,你看劉世嗝了,李師師就不見於和中……你以爲有事,不在都?哈哈,告訴你吧,昨天還有人見過李部長了,不見於和中,這是什麼態度,文靜你品品、你品品……我告訴你,跟著他,沒前途了文靜……”
不知什麼時候,於和中腦嗡的一響,眼中便是一紅,他了個瓶子走出去,廳堂的兩人便都站了起來。高文靜雙手絞在一起:“郎……郎君……”
於和中咬牙切齒,朝那孫康走過去:“你們這對……”
那孫康昂首,捋起了袖子,滿是橫:“你幹嘛?”
於和中便停了下來。
他此時方纔意識到,對方是練過武藝的人,比他高出一個頭來,而且過去在外頭是領過兵、打過敗仗的,自己一介書生,不可能跟他打。
事實上,現在的這種局面下,各方都在盯著他於和中、嚴道綸這邊的變化,他是連這個都不該出來捉的。人在富貴時捉,將夫打上一頓,那是應該的,在落魄之時捉,所有人眼裡都會覺得你愈發落魄,而且倘若捉不,反被對方打一頓,那就要變輿論場上徹頭徹尾的笑話。
於和中手指抖地指著孫康,隨後又指了指高文靜。他有些聽不清楚高文靜在分辨些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謾罵出來,只過得一陣,他說道:“這院子,是我的……”手中瓷瓶往地上一砸,朝門外大步走去。
離開院子,揮散了馬車伕來的打手,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上的馬車,也不知道馬車隨後爲什麼去的城外。這一日外間風雪號歌,車簾外白雪皚皚的景象掠過,他只是覺得冷,先是心裡冷,反應過來時,天快黑了,上也得冷。他讓車伕隨便給他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吃的東西不多,陌生的房間裡,別人用過的被子既髒且臭,黑乎乎的房樑上掛著奇奇怪怪的東西,於和中蜷一團,想想高文靜,又想想衛,這兩個人大概都在看他的笑話吧,整個都城都在看他的笑話。
輾轉半夜,又想起遠在石首的妻兒,那是肖徵的地盤,如今肖徵已隨戴夢微殺了劉世,妻兒接不過來了,他在西南,便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雖還有些錢財,但接下來既不會有人看得起他,也不會有人關心他。
再去到訶池的接待室,已是十二月十六的上午了,這一日都停了雪,來的路上他又看到了各種各樣的儒生們正奔赴輿論場的影,可能他昨日被孫康辱的事今日也會變輿論的核心之一,於和中不願意多想這些。他在接待室裡等到下午,看著這樣那樣的拜訪者來來去去,又在食堂裡吃過了晚餐,某一刻華燈初上時,他倒忽然生起了一個念頭:華夏軍的這些高當中,竟又許多人沒有家人——倘若他們有妻子或是父母在家,白日裡也可以招待來訪的親族的,大抵不必等到夜晚。
他在座位上沉沉地睡去。
也不知什麼時候,有人輕輕地拍打他的手臂,他醒了過來,手了角的口水,想要跟接待員說話:“是不是時間到了……”但此時過來的並不是那接待員。
師師蹲在一旁。穿著一簡單的青灰長長,頭髮在腦後紮起來,手中拿了一疊什麼東西,沾有積雪的鞋面像是剛從什麼地方回來——手輕拍了他。
恍然間於和中像是看見了十餘年前的另一個“李師師”,依舊如同當年一般的清澈甜,令人安心。只是又有著與當初在礬樓時完全不同的奇怪的氣質,這是過去整個時代都不曾有過的氣質,是僅在華夏軍裡才能看見的氣質,他一時間甚至有些分辨不出來自己對這種氣質的觀。
“進來吧。”
領著他穿過積雪滿枝頭的道路,去到裡頭擺設簡單卻又大氣的院落裡,書房之中生了個小爐子,師師讓勤務兵小玲去煮一碗熱湯麪,隨後給於和中倒了一杯熱茶。
於和中沒有說話,師師坐在對面看著他,過得好一陣,方纔開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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