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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徒》 第五十二章 愚者莫殘

林蔭道上。

一位年騎馬慢跑。

他的后跟著兩架馬車,趕車的依然是莫殘與季。只是此前帶路的兩個壯漢不見了,如今由他這個吃白食的擔負著護送的重任。

不過,余下的行程僅有百里。天黑之前,便能抵達鵲靈山。

“于野,前頭的路口右轉,嗯,有棵大樹的便是了,看見沒有啊——”

況掌柜坐在車前吹著涼風,不忘大聲吆喝著。菜兒依在他后張,神欣然角含笑。

“爹,有你這般指路的麼,他又不是傻……噗——”

“呵呵,他才不是傻子,這大智若愚,大敏訥言,年,重諾篤行。嘖嘖,又一的本事,人愈看愈喜歡!”

“哼,起初冷落人家……”

“菜兒,你不懂啊。爹爹若非如此,豈能瞞得過潘遠?哎,老莫,你說那孩子如何,老莫……”

倆在竊竊私語。

一旁的莫殘懷抱著馬鞭,依舊沉默寡言,許是被無奈,勸說道:“背后莫論人非,他聽得見。”

“呵呵,他聽見又如何。只要他今后跟著我,我的百萬家財都是他的,哦,當然還有菜兒……”

“爹……”

菜兒躲車廂。

況掌柜須微笑,氣定神閑。

莫殘搖了搖頭,繼續緘默不語。

十余丈外,于野自顧騎馬而行。

他并未留意況掌柜與菜兒的對話,因為他的心思不在后,而是回想著昨晚的遭遇,以及死在他手里的那個中年修士。

昨晚異變迭起,可謂一波三折。

卻要從頭說起。

起初抵達離水鎮和濟客棧的當晚,遇到潘遠與袁九逞兇。當時于野便知道要有麻煩,因為他聽到觀離去時與同伙的對話。次日啟程之后,他見莫殘雖然子殘疾,卻氣息斂、獨目如電,顯然大有來歷。當觀帶人伏擊,他并未手。他想借機弄清莫殘的底細,誰想對方始終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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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萊土鎮的開源客棧,于野借著購買符紙、朱砂之際,外出打探虛實,發現莫殘暗中翻他的包裹,查看他的長劍。

離開萊土鎮之后,途中況掌柜聲稱夫人頭疼,強行借宿響水村,并由莫殘與季守在門前,顯然是在提防潘遠的背叛噬主。那晚的潘遠袁九二人也著實反常,最終因為袁九斬殺白蛇,不得不匆匆啟程。

那位況掌柜看似昏庸無能,而他的明遠遠超出想象。

抵達草本鎮之后,住在茂源客棧。于野研修符箓之余,仍在關注著客棧外的靜。看似奢華舒適的芙蓉園,實則暗流涌。他發現袁九聯絡江湖人士,而莫殘則是關注著他與袁九的一舉一

直至昨晚,一行抵達太平觀所在的山坡并就此宿。潘遠與袁九,也終于出了罪惡的臉。當況掌柜一家陷絕境之時,于野躲在一旁觀。哪怕是莫殘已經出手,況掌柜一家面臨生離死別,他依然在繼續等待。果然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最終雖然等來了一群江湖漢子,卻讓他頗為意外。

觀為了報仇,竟勾結蘄州的修士,謊稱潘遠與道門有關,要將他與袁九等人,連同況掌柜一家斬盡殺絕。

那一刻,于野持劍登場。

他的對手只有一個,便是中年修士。雖然對手的修為高強,他卻不得不而出。這也是他為修士之后,首次正面挑戰一個強大的對手。既然卜易不肯罷休,他也終究躲不過這一關。

所幸他的護真氣極為不俗,竟然擋住了火符的烈焰,他的七殺劍氣,也再一次顯示出強大的威力……

“于野,右轉啦——”

已到了大樹的路口。山道,就此左右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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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野只顧想著心事,差點錯過路口。他急忙調轉馬頭,走向路口右邊的大道,然后回頭招了招手,報以歉意一笑。

他這個帶路的,不知路途。況掌柜偏偏讓他走在前頭,或是想要表達一種信任?

而曾經帶路的潘遠與袁九,似乎已被眾人忘記。

昨晚,莫殘砍下潘遠的手臂以示懲戒,待他醒來之后,況掌柜還是將馬匹與金銀送給了他。那個漢子不再嚎哭,裹了斷臂,縱馬而去。夜中,聽他大笑不止。

正如所說,潘遠與袁九均為虎狼之輩。如今一個浪跡天下,一個棄尸于荒野。兩人的兄弟義,亦將就此淡忘于江湖。

當然,死的不止一個袁九,還有他的同伙與觀等二十多個江湖漢子。季忙活了半宿,將所有的死尸扔山坡下的深谷之中。

哦,死的人中,還有一位來自異國他鄉的修士。

于野的手中多了一塊白的玉牌,一面刻著‘蘄州中山’,另一面刻著‘云川’。蘄州中山,應該便是死者的來。而此前在北齊山所殺的煉氣高手,也有著同樣的一塊玉牌。

……

傍晚時分。

鵲靈鎮的一宅院前,駛來兩架大車。

宅院早已打開大門,掛上了燈籠。門前站著一群人,有老有小,面帶笑容,迎候著遠道而來的況掌柜一家。

況掌柜與夫人、菜兒下了馬車,頓時被人群簇擁起來,彼此問長問短,親溢于言表,場面歡快而又熱鬧。

于野再次落在后頭。

他騎在馬上,遠遠看著況掌柜一家與親人團聚的溫場面。而他沒有上前湊熱鬧,因為他要走了。

當他帶著兩架馬車駛了鵲靈山地界,季便與他指明了前往鹿鳴山的去路。如今已抵達鵲靈鎮,親手將況掌柜一家送至親人的面前,他的護送之行就此圓滿,到了他該離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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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野掉轉馬頭,驅馬慢行。

而他雖然不想驚況掌柜一家,卻還是有人提醒了況掌柜。

“于野——”

于野勒住馬韁,轉

只見況掌柜與菜兒沖出人群追了過來,隨行的還有季與莫殘。

況掌柜更是一溜小跑,急聲喊道:“哎呀,你怎麼不打聲招呼便走呢?你且在此盤桓幾日,容我略盡地主之誼……”

“況掌柜,請留步!”

于野只得跳下馬,示意眾人留步,然后拱起雙手,正道:“諸位也該知道,本人得罪了仇家。并非小子不懂禮數,實屬不愿連累無辜。何況我有事在,亦不便耽擱。”

況掌柜惋惜道:“這個……”

菜兒遲遲疑疑上前兩步,手遞過來一個匣子,道:“桂花糕,你喜歡吃的。”

于野接過竹匣,道:“我豈不又了吃白食的?”

“噗……”

菜兒忍俊不住笑了一聲,而笑聲未落,已是兩眼噙淚,依依不舍的模樣。

莫殘舉手示意道:“掌柜的,我送他一程吧!”

“況掌柜,季兄,菜兒,告辭了!”

“于野,我況莧,家住離水鎮,別忘了哦!”

“于兄弟,保重!”

“吃白食的……保重哦!”

與況掌柜、菜兒、季道別之后,于野牽著馬兒,在莫殘的陪伴下,奔著鎮外走去。

鎮外。

降臨。

風拂山崗。

兩人相對而坐。

于野沒有拒絕莫殘的相送,他知道對方有話要說。而他也有一肚子的疑問,期待著這位后天高手的解答。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莫殘遞過來一個包裹。

于野有些意外,卻出笑容。

“況掌柜留給你的盤纏,也拿著吧!”

莫殘又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一包脯與一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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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掌柜猜到你要走,知道留不住你,便讓我代他為你送行,敬你一杯水酒——”

于野不飲酒,吃著菜兒送的糕點。

莫殘自斟自飲道:“此前況掌柜有所慢待,雖禮數不周,卻有可原,你也莫要怪他,那是一個好人!”

于野對于況掌柜并無怨言,何況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抱怨的人。

只聽莫殘又道:“想必你也好奇,我怎會變這般模樣,如何結識況掌柜,又是如何識破你的份。此前無緣談,今晚何妨一吐為快?”

于野點了點頭。

莫殘飲了口酒,滿是刀疤的臉上出一追憶之。他吁著酒氣,繼續說道:“當年,我是大澤八家道門之一的西云山弟子,修至后天境界之后,便出海尋找機緣。據說,蘄州仙門眾多,若得高人指點,或丹藥相助,以我的資質,未必不能再上層樓而為煉氣修士。也怪我心高氣傲,在海船上得罪了幾個修士,結果我不是人家的對手,最終跳大海,方才撿了一條命,卻丟了一條手臂與一只眼。我逃回大澤之后,又因傷重不支,差點死在道邊,是況掌柜救了我,花費重金幫我療傷,我便在況家安頓下來……”

大澤道門,修至后天境界者寥寥無幾。這個莫殘的毅力之強、悟之高,足以傲視左右,他想要突破靈所限,為煉氣修士,亦在理之中。卻沒想到他還有一段海外尋仙訪道的經歷,卻也讓他吃盡了苦頭。如今大澤道門,使他深不安,為了打探風聲,便跟隨況掌柜出門遠行,卻發覺大澤的象更加撲朔迷離。

“與海外相比,大澤如同窮鄉僻壤,那些個海外修士來干什麼,只是為了追殺你于野?卻又為何搗毀各地的道門,招納江湖人士呢?我已歸多年,真的看不懂這個世道了。”

莫殘并不知道于野上的蛟丹與海外修士的恩怨,他也不便過問,只為前來送行,留下幾句肺腑之言。也許于野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抑或是他豪猶在而壯志未酬,他期待著眼前的年輕人有所就,以彌補他當年的缺憾。

而在于野看來,莫殘是個閱歷不凡的前輩人。便如他臉上的刀疤,是他苦難的印記,失去的手臂與眼睛,承載著不堪回首的過去,而他僅存的獨眼中沉著淡定的神,或許意味著他已看破生死、找到了未來的日子。

“你是否怪我沒有殺了潘遠,又擅作主張送他離去?你為修士,我不想你牽扯太多的世俗恩怨。何況我已廢了潘遠的膀子,他仇家眾多,想要活命,唯有退出江湖,從此銷聲匿跡。以他兇頑的本,痛苦莫過于此。要知道殺人報仇,固然簡單,而對于難者,并不公平……”

于野見莫殘砍下潘遠的手臂,已猜到莫殘有心饒了潘遠,他當時雖然不快,卻沒說什麼,隨后見到潘遠大笑離去,著實有些惱怒。這也是他不愿與莫殘、況掌柜深往的原因,誰想對方的用意如此深遠。相較之下,倒是顯得他淺薄無知了。

而殺人,亦并非報仇的唯一手段!

“你如此年輕,便已了煉氣高手。而即便你是真龍,困在大澤也難有所為。我勸你去海外走一走,去仙門歷練一番。切忌年莽撞,當懂得敏于行而訥于言的道理。我當年便是禍從口出,如今追悔莫及啊。有道是三年學說話,一輩子學閉。道門中有句偈語,知者不言,善者不辨;又云,智者語遲,愚者話多,是謂此理。呵呵,你我皆為愚者。至于如何前往海外,化州鎮有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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