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是一人獨行，如今變了三人行。

兩個江湖漢子騎馬跑在前頭，時不時的放聲大笑，或是回頭招手示意，滿濃郁的酒氣隨風飄散了一路。

于野策馬慢跑跟在后頭，看著那兄弟倆的醉態，他說不出是無奈還是好奇，只能暗暗搖頭。

此前也結識過江湖人士，諸如馮老七、姜熊，或是仲堅，均為明強悍之輩。而今日遇到的天寶與仁梁似乎更為看重江湖義氣，竟然為了一壇老酒，將他當了意氣相投的好兄弟，并邀請他結伴前往辰陵山尋寶。

本想拒絕，而稍作斟酌，于野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是順道，正好途經辰陵山。再一個，兄弟倆乃是真正的江湖人，彼此結伴同行，便于他遮掩份。

此外，一味的逃躲避，也并非長久之計。他也想知道目前的江湖以及卜易與那幫蘄州修士的向。

塵土飛揚的大道上，三匹馬競逐而去……

……

黃昏時分，前方出現一道峽谷。

峽谷過去，地勢驟然開闊。右側是條大河，激流奔涌；左側的山腳下，坐落著大片的房舍，為辰陵鎮所在；就此往南的十余里之外，便是辰陵山，但見落日的余暉之下，高山巍峨、奇峰林立，氣象不凡。

“哈哈，討個彩頭，你我兄弟便住這家客棧！”

鎮子的南頭，有個大院子。院門前的旗桿上，懸著“聚寶客棧”的旗幡。

客棧名為“聚寶”，倒是與天寶的名字相仿，所謂討個彩頭，也是圖個大吉大利的運氣。

于野跟著兄弟倆進了院子。

客棧的客房位于東、北兩側，門房、酒肆居于西側，馬廄坐落在院子南端，已停放了二三十匹健馬。

三人要了一間客房。

據天寶所說，客棧已住滿了江湖同道，僅剩下一間客房，況且深夜進山尋寶，有個地方歇腳便。至于為何深夜進山，說是辰陵山的異象僅在夜里出現。

天漸晚，客棧的院子里掛起燈籠，點燃了火堆，四周擺放著十幾張桌子。

數十個江湖漢子或是圍坐飲酒，或是湊在一起大聲說笑。

三人占了一張桌子，要了一壇酒、三大盆、一摞餅子。

天寶與仁梁好飲，離不開酒。于野只得著頭皮奉陪，再暗中以修為化去酒力。

聚寶客棧的江湖人，足有三四十位之多，年紀不同，相貌服飾不同，口音也是天南地北不各異，應該都是為了尋寶而來。

辰陵山，真的藏有寶？

于野一邊飲酒吃，一邊悄悄散開神識。院子里雖然人數眾多，哄哄一片，卻未發現修士的存在。

“哈哈——”

隔壁的桌子圍著一群人，不時頓足揮拳、大喊大。當間的桌子上放著幾張骨牌，還有散碎的銀子。

一幫家伙閑著無事，在聚眾耍錢呢。

于家村有村規，族人不得耍錢。記得于寶山曾經因為耍錢，被三爺爺罰跪在祠堂里整整一日一宿。

于野打量著四周的形，不住想起了往事。

而天寶見到耍錢，早已心難，待吃飽喝足了，他丟下酒碗，哈哈一樂，起湊了過去。

“他娘的，老子也耍兩把！”

仁梁又豈肯落后，也是躍躍試。

一眾賭徒尚在興之中，任憑兄弟倆左推右搡，誰也不肯相讓。

天寶急了，手抓著一人便甩了出去，趁勢進人群，出一塊銀子拍在桌上，吼道：“老子押了，開啊……”

“嘩啦——”

天寶忙著耍錢，被他甩出去的人卻撞翻了凳子，接著又撞向于野所坐的桌子。

于野急忙手擋住桌子，并將摔倒之人扶起。

而被他攙扶之人卻是然大怒，跳腳道：“何人放肆，老子剛贏了一把……”其話音未落，又回頭叱道：“小子，撒手——”

于野松開手，微微愕然。

如此狂躁的賭徒，竟是一位老者，雖然已須發斑白，卻一的江湖惡習不改。

偌大的年紀，竟也混跡江湖？

嗯，堪稱老江湖！

卻見老江湖拼命沖向人群。

于野有些擔心。

老者脾氣暴躁，天寶亦非善人，一旦雙方沖突，只怕他瘦弱的子骨經不住拳打腳踢。

誰想老者一頭進人群，轉又退了回來，手里抓著搶回的兩塊碎銀子，得意笑道：“嘿，今晚的運氣不差！”

于野搖頭無語。

老江湖不僅好賭，而且貪財！

“拿酒來——”

老者并未離去，而是扯過凳子坐下，沖著于野招呼了一聲。于野戴著斗笠低著頭，本不予理會。他索手搶過桌上的酒壇子，瞪眼道：“也不知孝敬老人家，年紀輕輕的沒眼力見！”

這是訓斥晚輩的口氣！

搶酒不說，還倚老賣老，憑什麼呀？

于野抬頭一瞥。

老者又是兩眼一瞪，手拍了拍腰間，氣勢洶洶道：“小子，不服氣麼？是否比試一二，讓我老人家教你如何做人！”

他腰間了一把小刀，切尚可，用來嚇唬人，有些勉為其難。

“嘿！”

于野忍不住咧一樂，搖頭道：“老人家這般大的年紀，何苦如此呢？”

“哼！”

老者卻不領，訓斥道：“哼，豈不聞千秋歲月一杯酒，江湖不老人不歸。你小子懂個屁，管閑事！”他將酒壇子夾在腋下，拂袖起離去，而沒走多遠，又找了一張桌子吃喝起來。

于野獨自坐在桌前，看著院子里喧鬧的場景，不住抬腳踩在凳子上，端起半碗殘酒一飲而盡。

“呼——”

沒有運轉功法，任憑一火辣直臟腑，隨著酒氣長吁，神魂之間竟然多了一莫名的快意？

于野放下酒碗，細細回味。

雖有快意莫名，依然品嘗不酒的滋味。而方才老者的那段話，卻是人慨良多。

千秋歲月一杯酒，江湖不老人不歸……

“他娘的，你膽子不小——”

便于此時，天寶突然與人爭吵起來，他抓住一個瘦的漢子，從其袖口翻出一張骨牌與眾人示意道：“諸位兄弟且看，此人耍詐……”而對方突然掙，竟出一把小刀扎向他的口，并惡狠狠咒罵道：“多管閑事，老子捅死你！”

天寶始料不及，一時也難以躲避。他旁的仁梁眼疾手快，一把奪過小刀，反手在瘦漢子的肩頭之上。對方嚎著連退幾步，手拔下帶的小刀。

與此同時，另有三個漢子持刀跑了過來。

耍錢的眾人見狀不妙，紛紛往后退去。

轉眼之間，瘦的漢子與同伴已將天寶與仁梁圍了起來。兄弟倆豈肯示弱，各自出的短刀。

而更多的江湖漢子則是圍觀好，還有人擺開凳子坐下，端著酒碗、吃著，興致的等待著一場腥的拼殺。

瘦漢子捂著肩頭，恨恨啐道：“呸——”

他的三位同伴心領神會，舉刀往前撲去。

天寶與仁梁并肩而立，神有些慌張。

兄弟倆勢單力薄，所持的短刀也討不到便宜，看來今晚要吃大虧。

眼看著一場生死拼在所難免，忽聽有人出聲道：

“住手！”

話語聲很輕，卻不容置疑。

三位持刀的漢子已殺心大起，本未作理會，又聽一聲刺耳的尖響起——

“住手！”

此時不僅是三位漢子，便是天寶兄弟倆以及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瞪著雙眼而深意外。

只見瘦漢子僵立原地，脖子上抵著一柄長劍。他嚇得不敢彈，猶自滿臉驚恐的道：

“三位兄弟，快快住手啊！”

持劍之人是一位頭戴斗笠的男子，靜靜的站在他的后，手中的長劍閃爍著駭人的寒。

三位持刀的漢子面面相覷，只得收刀往后退去。

戴著斗笠的男子也適時收起長劍。

瘦漢子急忙躲開幾步，扭頭去看后之人，卻只看到一頂斗笠與一把鞘的長劍。他默默點了點頭，帶著三位同伴揚長而去。

“哎呀，著實無趣！”

“他娘的，沒打起來……”

“兄弟們，喝酒、喝酒……”

一場熱鬧沒了，在場的眾人大失所。

而天寶與仁梁卻是興不已，拉著戴著斗笠的男子回到桌前坐下。

“于兄弟，你果然夠義氣！”

“嗯，兇險關頭敢于上前拼命，這才是兩肋刀的好兄弟！”

“只怪我倆的長刀放在客房沒帶出來，不然定那廝好看！耍錢不耍詐，他竟敢壞了規矩。而于兄弟也說說，怎會繞到人家后不被察覺呢……”

“大哥，你我敬于兄弟一碗酒！”

“理當如此，咦，酒壇子呢……”

一群江湖漢子繼續在院子里飲酒作樂，隨著夜漸深，這才各自散去，三三兩兩結伴走出了客棧。

于野與天寶兄弟返回客房稍作收拾，也趁著夜走出了院子。各自的坐騎，則是留在客棧之中。

據悉，大山之中地勢險峻，只能棄馬步行。

來到院外，天上掛著一明月。淡淡的月輝籠罩遠山，四方一片朦朦朧朧。

于野看著天上的明月，又回頭看向這大山腳下、河水之畔的小鎮。

鎮子上的幾家客棧中，相繼涌出一群群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