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窈上輩子能出宮的時候,已經在宮裏熬了十來年,那時候已不再如時對宮外生活那麼嚮往,已經對許多事都看淡。
陛下帶去就去,也沒旁的要求,散散心也是好的。
楚淵不是閑得住的人,建元五年之後,他也經常到出巡,不過大多時候都只他自己一個人出去,誰都不帶。
只有去東安圍場圍獵或者去玉泉山莊避暑,才會帶著太后和宮妃,讓園子裏的氣氛能熱鬧些,太后也能有人哄,過得比宮中自在些。
蘇輕窈只跟著去過玉泉山莊三回,後來陛下退位后,又陪著在建元花園住過小十年景。等建元帝殯天,便搬回到慈和宮,從此再未出去過。
這麼一算,也有十來年了。
這會兒一聽說要去皇莊,蘇輕窈難得心生好奇。
柳沁就看坐在那發獃,擔心外面羅中監等著急,只好催道:「小主,得抓著些,巳時就要在玄武門前等。」
蘇輕窈這才回過神來,飛快洗漱更,把自己打理得乾淨利落。
因著今日要出行,蘇輕窈特地選了一窄袖短衫配馬面,子只有六道褶,穿在上並不特別累贅,反而顯得十分利落,倒是適宜出行。
髮髻也沒梳很複雜的高髻,弄了個簡單明快的桃花髻,再配一對點水桃花簪,便算大功告。
蘇輕窈簡單打扮完,便出了寢殿,先同羅中監見禮,才道:「勞煩中監大清早就跑這一趟,不知今日可是有隆重要事?」
以蘇輕窈的份,便是有大場面,也沒什麼份。是以這裳已經足夠,之所以這麼問一句,其實是想問陛下自己過去做什麼,自己心裏沒底。
羅中監並不敢打量,只道:「小主且放心,沒有什麼太過要的事。」
他是不能說陛下過去做什麼的,能給這樣一句話蘇輕窈便也很知足,讓柳沁謝過羅中監,請他略等一會兒,這便匆匆忙忙用起早膳。
其實這會兒天還早,金烏還在慢吞吞往上爬,外面天未明,依稀還有著夜裏的靜謐。
蘇輕窈不敢耽擱陛下大事,早膳用得很是匆忙,也不管用沒用好,瞧著時間差不許多,便起道:「咱們走吧。」
陪陛下出宮,蘇輕窈是有經驗的。
在皇帝的輦出來之前,所有隨駕的人必須早早等在宮門口,這一回陛下只是去皇莊,開的是北面的玄武門,蘇輕窈就要早早去玄武門前等。
哪怕是早去一個時辰,都不能比陛下晚到。
羅中監也很知道這一點,心裏贊了一句蘇小主的宮規學得好,面上卻依舊肅穆,領著蘇輕窈出了碧雲宮。
依舊是柳沁跟在蘇輕窈邊,手裏抱了個不大的包袱,裏面放了些蘇輕窈要用到的隨品。因著沒有旁的人手,替換的裳就沒辦法帶,蘇輕窈只能自己注意些。
待出了東六宮後巷,抬頭就看到一架兩人抬步輦,羅中監笑著說:「玄武門有些遠,小主且上坐。」
蘇輕窈這才鬆了口氣。
從如意巷走到玄武門,最要走小半個時辰,要是讓自己這麼走,剛到玄武門就得累趴下。
待蘇輕窈上了步輦坐好,旁邊又過來個機靈的小黃門取過柳沁手裏的包袱,蘇輕窈一看就知道是羅中監安排的,不由沖他點頭致意。
坐步輦速度便快不,不過兩刻工夫,一行人便過隆福門,直行至長亭前。
這會兒玄武門外已經等了三駕馬車,蘇輕窈剛一下步輦,羅中監就道:「小主,宮外路途顛簸,已經備好馬車,小主可先上去安置一下,待陛下儀駕至前,再迎駕不遲。」
他這安排,正中蘇輕窈下懷。
蘇輕窈前世出過宮,也坐過車輦,心裏倒是不慌。柳沁卻是頭一次,跟著蘇輕窈上了馬車,這才掩飾不住新奇:「小主,這車還寬敞。」
給蘇輕窈準備的這輛馬車,確實寬敞又舒適,蘇輕窈跟柳沁並排坐在後面的木榻上,也一點都不擁。左側還放了個小幾,柳沁打開櫃門,茶水點心已經備好,顯然是用過心的。
蘇輕窈道:「應當是聽琴姑姑安排的。」
柳沁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剛才用早膳太過匆忙,蘇輕窈本沒有吃飽,這會兒難免有些腹中空空,剛坐下沒多一會兒,肚子就咕嚕嚕了一聲。
柳沁最是心,自不會笑話,卻是忙從那櫃中尋了一小盤核桃,遞給蘇輕窈一塊:「小主快些吃,一會兒再喝口熱茶,很能頂。」
蘇輕窈也不扭,接過就是一大口。
這核桃一嘗就是乾元宮小廚房的手藝,做得是又香又,上面鋪了一層核桃碎,還不太甜,用起來剛剛好。蘇輕窈怕楚淵隨時過來,一大塊核桃三兩口就吃完,喝了口碧螺春才長舒口氣。
「這下才覺得飽了。」
柳沁幫乾淨手,低聲問:「小主,到底還不知陛下請您過去做什麼。」
陛下去皇莊,帶個宮妃實在稀奇,蘇輕窈這一路上都在想,到了玄武門前也沒想明白。
「興許,陛下想找個人看他種地?」蘇輕窈小聲嘀咕一句。
柳沁也覺得這事絕不可能發生,便笑道:「說不定只是帶小主過去散散心。」
蘇輕窈面上淡淡,心裏卻冷笑,楚淵絕對不可能帶出門散心,若是沒點其他目的,不可能想到的。
事實證明,蘇輕窈猜得分毫不差,楚淵確實不是單純帶出來干看著。
等馬車一路顛簸到皇莊,蘇輕窈還沒來得及從出宮的欣喜中回神,便巍巍下了馬車,站在泥土地上,茫然地看著楚淵。
覺自己剛才出現了幻聽,要不就是反應遲鈍,要不怎麼聽不懂楚淵在說什麼?
楚淵沒跟廢話,看了婁渡洲一眼,就自顧自去更。
婁渡洲笑著來到蘇輕窈跟前,客客氣氣說:「蘇小主,陛下道您一起下地耕種,裳都已經準備妥當,小主這邊請。」
蘇輕窈眨眨眼睛,問:「我……陪陛下……種地?」
聽著自己發飄都聲音,裏直發苦。
陪著一起下去耕種,還不如坐在一邊看陛下種地呢!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去泥地里爬滾打?
見蘇輕窈不肯去,婁渡洲就只好勸:「小主,地里真的不怎麼臟,您換好裳再下地便,再說還有陛下再旁邊的,您不用害怕。」
蘇輕窈:「……」
怕的就是他啊!
若是別的事,蘇輕窈定不會這麼猶豫。這把年紀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重生回來就沒怎麼害怕過。
但看著那漉漉的泥地,心裏就很抗拒。
是真的從來都沒下過地,便是家中平平,只是普通的宦人家,怎麼也不到一個小姐做這些事。
見婁渡洲正笑瞇瞇看著自己,蘇輕窈語氣特別委婉:「大伴可否替我跟陛下商議商議,我是真的……沒做過這等差事,怕耽誤了陛下的大好事。」
死活不肯聽令,婁渡洲早就有心理準備,聞言臉上表毫未變,卻說:「小主,這是陛下的口諭。」
蘇輕窈就說不出話來了。
柳沁在邊上急得出了汗,不停順著蘇輕窈的後背,這便小聲對婁渡洲道:「大伴,奴婢以前下過地,可否陪著小主一起去?」
婁渡洲扭頭看一眼,見是真為蘇輕窈著急,倒是覺得還算不錯。
不過陛下的口諭,無論是誰都不敢違背的。
「小主,一會兒陛下就要換好裳,若是陛下出來小主還未準備妥當,那……」
那……什麼,蘇輕窈最清楚。
深吸口氣,拍了拍柳沁的手背,豁出去般地對婁渡洲道:「大伴帶路吧。」
婁渡洲笑意更濃:「小主這邊請。」
京郊皇莊有不,楚淵領蘇輕窈來的這個應當是每年舉辦先農禮才會用的田,整個莊子也不過花園那麼大,分了四五塊田,旁邊還有兩排屋舍,以供貴人們休憩。
婁渡洲領著蘇輕窈進了前頭的一間堂屋,對裏面的宮人道:「一會兒伺候蘇才人穿,仔細著些。」
這宮人瞧著二十幾許的年紀,一看就是專在皇莊伺候的,偏黑,笑起來倒是可。
聽了婁渡洲的話,沖蘇輕窈行禮,給請安:「才人萬福。」
蘇輕窈點點頭,進了堂屋裏,婁渡洲便快步退出去,還心地關好房門。
那宮對蘇輕窈道:「地里的石塊雜草都已經清走,才人不必擔心,待換好外,還有一雙特地給您準備的膠鞋,穿好后您上就挨不著泥土了。」
行為舉止倒是相當利落,被這麼一講,蘇輕窈懸著的心不由稍稍放下些許。
柳沁伺候掉衫子,取來小宮人專給準備的麻,利落穿起來。
這裳做得是及膝樣式,從腰部往下分了岔,行走不會妨礙。下裳卻是條收口的子,蘇輕窈這麼一穿,倒是顯出幾分英氣。
待裳換好,那小宮又取來一雙靴子樣式的膠鞋,蘇輕窈穿在腳上,大小剛剛好。
膠鞋靴口被在小上,跟子完合在一起,蘇輕窈全上下便實實,倒是真如那宮人所說,一點泥土都沾不著了。
雖說這樣乾淨,熱卻也是真的熱。
蘇輕窈用袖了臉上的汗,的臉蛋頓時被麻出紅痕,柳沁忙拉住的手,用帕輕輕給凈面。
這一裳穿起來,蘇輕窈也不知自己是什麼模樣,這堂屋裏也沒個鏡子,也無法顧忌那麼多了。
正要重新梳發再出去,外面就傳來婁渡洲的嗓音:「小主,可是準備妥當?」
他不是來問的,而是過來催促的。
蘇輕窈嘆了口氣,對那宮匆匆說了幾句,就對婁渡洲道:「這就來。」
楚淵也換了跟蘇輕窈差不多的麻布裳,不過他裏面沒穿中,也不那麼嫌臟,坐在地頭像那麼回事。
雖是炎熱夏日,這會兒小風一吹,倒也涼快。
只瞧堂屋的門吱嘎一聲開了,一個裹著花布頭巾的小影出現在門中。
楚淵定睛一看,卻是臉蛋紅紅的蘇輕窈。
瞧那樣子,頗有些新嫁村婦的架勢。
蘇輕窈見楚淵一臉怪異看著自己,便知道自己這樣子很不怎麼樣,一不高興就癟了,那樣子看著更逗趣了。
楚淵沒忍住,到底笑出聲來:「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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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才人:笑死你算了。
陛下:哈哈哈哈,花頭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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