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嬤嬤這一聲嘶吼,差點沒把鄭婕妤從椅子上震起來。
呆愣愣看著煙嬤嬤,似乎是不知道為何會誣陷一般,眼睛都睜得比平時大了些。
「煙嬤嬤,您怎麼能如此呢?」鄭婕妤邊說邊抖,「平日我素來待你不薄,沒想到今日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栽贓陷害與我。」
煙嬤嬤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倉庫里的藏的東西太多了,若是被人打開門,看到裏面那些「藏品」,也自難保。
還不如果斷一些,直接把鄭婕妤供出來,說不得不會牽連家裏人。
在宮裏的年份比鄭婕妤歲數都大,最是知道如何權衡利弊,在極短的時間,煙嬤嬤就想好了對策。
只看跪在那,一連對蘇輕窈磕了三個頭,然後就道:「安嬪娘娘,老臣敢對天發誓,所說一字一句皆是實話,絕無半點虛假。」
「那個巫蠱娃娃是早就做好的,大約八月末娘娘剛搬來時,婕妤娘娘便讓老臣準備了棗木和紅綢,說要做個玩偶,」煙嬤嬤一字一句,皆是令人驚嘆的真相,「那會兒老臣自是不知婕妤娘娘要做什麼,吩咐什麼,老臣就要給準備什麼,取了材料后就給了碧璽姑娘,便再也沒過問了。」
一提碧璽,就看鄭婕妤明顯抖了抖,蘇輕窈抬頭看過去,卻是只在邊看到珍珠和幾個小宮,倒是沒看到大宮碧璽的影。
蘇輕窈敲了敲椅子背,柳沁便問:「婕妤娘娘,不知可否請碧璽出來談問?」
鄭婕妤抬起頭,惡狠狠看著蘇輕窈:「要請就請,這刁奴信口雌黃,張口就來污衊宮妃,我倒要看看,可有什麼證據不可。」
說這話,目在三位姑姑的面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到婁渡洲面上:「剛剛安嬪娘娘這出不得了的東西,幾位姑姑一力回護,言語之間非要找出證據才肯定罪。那到了我這裏,可不能憑這刁奴一面之詞,是也不是?」
婁大伴淡淡看著,張口說:「婕妤娘娘請放心,若無證據,臣一定不會妄下定論。」
鄭婕妤便鬆了口氣,面看起來也是好了很多。
蘇輕窈知道能如此,一是回過神來,二是早就做過準備,宮中肯定一痕跡都不會留。巫蠱是大罪,鄭婕妤便是要栽贓陷害,也不會草率為之。
不過還是太天真了,以為沒證據,陛下和太后就不敢拿怎麼樣。卻沒想過這長信宮是誰的家,又是誰說了算,便是天下之事,不也由陛下一錘定音?
今日還是心急了,一言一行太過顯眼,便是事真不是做的,也一定逃不了干係。如此一來,今日不能直接落罪,楚淵也不會留太久。
想通這些,蘇輕窈便淡然下來,不再著急。
「有大伴這話,我就放心了。」鄭婕妤邊說,邊對蘇輕窈笑。
蘇輕窈都不看,卻是注意到前殿來了個小黃門,在婁渡洲邊耳語幾句。
見蘇輕窈看他,婁渡洲便起跟蘇輕窈低聲道:「娘娘,太醫已經趕到,正在給賢妃娘娘診脈,娘娘可放心。」
蘇輕窈深吸口氣,點了點頭。
或許是發現大家都沒認真聽自己說話,煙嬤嬤這會兒已經是急不可耐,等院中剛一安靜,煙嬤嬤就又開口了。
「安嬪娘娘且聽老臣一言,老臣既敢說,就不會信口雌黃,也不會一點把柄都不留,」煙嬤嬤自嘲地笑笑,「不怕您笑話,老臣就是貪這些阿堵,一見了錢什麼都想不起來,才把自己坑害到如今這地步。」
「但老臣既然要做,就要做得漂亮,別等被抓到都了自己的罪,老臣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罪名。」
煙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咧笑起來,蘇輕窈看著那扭曲的笑容,不知為何覺得脊背發涼。
原來在緋煙宮住了十幾年,同煙嬤嬤打過無數次道,從不知竟還有這一面。因無恩無寵,煙嬤嬤對特別冷淡,不用說尊敬了,便是客氣都是從來沒有過的,若是蘇輕窈有什麼事想辦,只能用銀子砸。
蘇輕窈自來就知道貪錢,卻無論如何想不到膽子這麼大,竟然連巫蠱這樣的事都敢粘手。
真是為錢癲狂。
蘇輕窈這邊嘆,那邊鄭婕妤剛升上來的好心就又因煙嬤嬤一席話而灰飛煙滅,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煙嬤嬤。
煙嬤嬤本就不看了。
鄭婕妤這個人是什麼人品,煙嬤嬤再清楚不過,所以求了一次,就絕不會求第二次。
此刻認真看著蘇輕窈,只希安嬪娘娘能高抬貴手,放過的家人。
蘇輕窈也看向,嘆了口氣:「你說吧。」
煙嬤嬤便彷彿一切都塵埃落定般,開始說起來。
鄭婕妤想攔,卻是為時已晚。
只聽煙嬤嬤道:「安嬪娘娘是三日前回的宮中,一回來就要忙搬宮的事,恰逢賢妃娘娘重病在床,婕妤娘娘便看到了機會。興許是嫉妒難耐,婕妤娘娘了老臣過去,說要給安嬪娘娘點看看。」
鄭婕妤厲聲道:「你胡說!」
煙嬤嬤這才看了一眼,一雙眼眸卻是冰冰冷冷的:「當時婕妤娘娘許諾老臣,說只要老臣幫當好差事,就給老臣百兩金。」
「百兩金啊,老臣在宮中幾十年,都沒一次賺到這麼多錢,到底沒有把持住,心了。」煙嬤嬤嘆了口氣。
「婕妤娘娘給了老臣一個人偶,讓老臣拿去把木骨上面的字掉一半,然後再找個雜役宮夾帶進安嬪娘娘行李中,在搬宮這一日故意出來,給別人看見。」
蘇輕窈一邊聽,一邊皺起眉頭。
這個巫蠱人偶,難道真是早就做好的?為了坑害臨時掉一半名諱,只留了賢妃的,想趁著賢妃病重時把罪名落實。那原本還想巫咒誰?
巫蠱重罪,若是當時就落罪,蘇輕窈最輕也是幽閉冷宮,便是過些時候查明真相還蘇輕窈一個清白,蘇輕窈也不一定能從冷宮好好走出來。
輕則傷筋骨,重則魂歸西天,鄭婕妤這一手可謂損至極。
倒是沒想到,蘇輕窈氣場那麼強,一步都不肯退讓。
鄭婕妤千算百算,一沒有算準蘇輕窈居然臨危不,一點都不慌張失措,二是忘記了蘇輕窈比位份高,宮中一旦有事,宮人們自只會先聽蘇輕窈的,不會被鄭婕妤隨便指揮。
此時此刻,慌的人變了鄭婕妤。
只看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煙嬤嬤咒罵:「你胡說,大伴可勿要信的鬼話,聽說的跟真的一樣,卻還是一樣證據都拿不出來。該死都刁奴,你說實話,到底是誰指使你誣陷我的?」
煙嬤嬤冷冷看一眼,本不理。
鄭婕妤一口氣喊了好多話,說完氣都要不上來,就站在那大口吸氣。蘇輕窈看一頭一臉的汗,就知道慌了。
蘇輕窈也不用說話,只輕輕敲了敲扶手,婁渡洲就跟著開口:「煙嬤嬤,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您這一些說辭聽起來真真的,可還是沒有證據,若是沒證據,咱們也不能隨意定罪不是?」
婁渡洲態度和善,笑意晏晏:「嬤嬤,只要你拿出證據,這事……咱家一定替您在陛下面前言幾句。」
只要婁渡洲肯說話,煙嬤嬤家裏人應當就不會被牽連,然而煙嬤嬤還是不放心,又去看蘇輕窈。
蘇輕窈知道為了錢鬼迷心竅,也知道跟著鄭婕妤一起陷害自己,要說不介意那是假的。若是旁人,定不樂意為陷害自己的人求,然而蘇輕窈卻不這麼想。
反正便是幫說句話,煙嬤嬤這條命也活不到十一月,又何苦放走鄭婕妤呢?陷害的,一個都跑不了才好。
蘇輕窈想得很,因此待煙嬤嬤看過來,便輕輕點點頭:「你且說吧。」
煙嬤嬤鬆了口氣,整個人癱坐在地上,再也不復平日的端方周正。
「婕妤娘娘恐怕忘記了,當時讓臣準備棗木和布料時,臣給用的是尚宮局剛發下來的份例,因安嬪娘娘和賢妃娘娘管宮甚嚴,做完裳剩餘的布料都會收回,因此那一小塊紅綢是從婕妤娘娘的份例中出的,跟娘娘那件棗紅襖出於同一塊布料。」
「當時娘娘要的急,碧璽也一直來催,老臣便也就直接拿了婕妤娘娘用剩的裳料子,給娘娘的木偶做了件裳。」
煙嬤嬤邊說邊笑:「娘娘一定很喜歡那,還特地給了老臣十兩銀子打賞,那些銀錢,老臣都放在一個盒子裏,一分都沒過。」
鄭婕妤臉陡然一變,本人不喜歡棗紅的裳,平日大的年節又不需要穿自家做的常服,這裳做好后便放了起來,自己都不記得了。
「為這這特殊的,碧璽特地同尚宮局申請過料子,這件事是錯不了的。」
鄭婕妤萬萬想不到,煙嬤嬤卻是拿那布料做文章。
「你剛才也說了,賢妃娘娘和安嬪娘娘管宮甚嚴,因我手鬆一些,料子好得,」鄭婕妤飛快說,「誰又能知道,那料子是不是你的?之類的怕都是你胡說的吧。」
煙嬤嬤笑笑:「請了碧璽姑娘過來,大家不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話音剛落,鄭婕妤就只聽到後傳來一聲尖聲,茫然回過頭去,就只見後的角房門口,兩個宮站在那,面慘白,進都不敢進。
婁渡洲當即便起,領著兩個黃門往那邊行去。
不知道為何,蘇輕窈突然心中一跳,有了一個糟糕的猜測。
就看婁渡洲走到角房門口,往裏看了一眼,當即便沉下臉來。
待他回頭時,蘇輕窈就聽他沉聲道:「娘娘,碧璽……上吊了。」
婁渡洲這一句話,在整個後院掀起巨大的恐慌。
蘇輕窈只是皺起眉頭,鄭婕妤卻是終於忍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
「不可能,」鄭婕妤都有些語無倫次,「早上碧璽還好好的。」
一邊說著,一邊往邊看去,卻只看珍珠臉上一片蒼白,失神站在那,彷彿傻了一般。
「珍珠,早上碧璽是否還是好好的?還伺候我用過早膳,是也不是?」鄭婕妤急切地說。
碧璽若無事,還不一定會有事。但碧璽這麼一死,鄭婕妤就無論如何也說不清了。
這麼一連串打擊下來,鄭婕妤慌了神,見珍珠本不理自己,也管不了那麼多,直接往角房那跑過去。
蘇輕窈就看慌慌張張跑到門口,往裏那麼看了一眼,便大喊一聲,白著臉往後退。
「鬼啊……」鄭婕妤一不小心跌坐在地上,徹底失了神智,「鬼啊……」
婁渡洲對後的兩個黃門揮手,讓他們進去檢查碧璽的,一邊又來兩個黃門,攙扶起鄭婕妤,把送回椅子上。
鄭婕妤獃獃坐在那,什麼話都沒了。
不是,宮裏的所有宮都嚇得不清,站在後瑟瑟發抖,人人恐懼至極。
難道鄭婕妤就只做過這一件壞事?們每人的手都不幹凈,今天死的是碧璽,明天呢?
這麼想著,小宮人們便開始哭起來。
而說要請碧璽過來的煙嬤嬤,卻一點都不見慌,了一個證人,煙嬤嬤卻彷彿不在意了,坐在冰冷的青石磚上,悠然自得看著鄭婕妤。
鄭婕妤到底還是年輕,死個宮人就嚇這樣,若是剛才撐住了,今日說不得還有翻盤的可能。
現在看來,算是徹底完了。
煙嬤嬤慣會落井下石,這時候突然開口:「其實啊……碧璽不在了也無妨,也不知是自盡還是他殺,總歸今日早早走了,也免了日後苦。」
每說一句話,就往珍珠那看一眼,森森冰冷冷的目嚇得珍珠直哆嗦,站在鄭婕妤後小臉刷白。
婁渡洲這會兒也回到院中,自顧自坐下道:「煙嬤嬤,有什麼直說吧,這天氣越發寒冷,可別凍壞了娘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