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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小儒仙》 第72章:年輕氣盛(下)

已經過來的詩文,加上李長安的一共有十二首。

十二首詩,如果囫圇吞棗看過去,很快就能看完。

但徐年卻是慢慢品讀,逐字逐句推敲,即便眼前的詩文讓他大皺眉頭,也沒有直接扔到一邊。

而是仔細斟酌后,提筆在空白寫下評語,然后提出了自己的修改意見。

他距離大師只有一步之遙,但并未瞧不起任何一首詩。

最后在評語結尾,還會寫上“此乃吾一家之言,互為討教”幾個字。

前面的十一首詩品讀完,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最后一首就是李長安的《相思二首》。

徐年轉了轉頭,活一下筋骨,遲遲沒有手把李長安的詩拿到面前來。

說實話,他是不太愿意看的。

李長安的表現在他看來,有點心浮氣躁了。

自己語重心長地說了那麼多,依然沒有效果。

年輕氣盛啊。

“罷了。”徐年最終還是把桌邊的《相思二首》拿過來,“看完后找出不足,待會兒和他談的時候,也能言之有。”

首先眼的不是詩文,而是那一手行書。

“嘶……”徐年下意識倒吸一口涼氣,湊近手中宣紙,一個字一個字仔細端詳。

“明明是行書,卻在里面用了草書的筆法,增添其勢;不僅用草書,還用了楷書,又多了靜態之,妙……”

“線條多是以提按為主,偶爾會運用絞轉筆法,在轉折的地方用筆干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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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年還沒有看容,就已經被李長安這寥寥幾十字震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李長安的書法,竟有種在看書法大師作品的覺。

行書不是沒有人寫,但李長安的這幅字,卻讓人耳目一新。

“這個‘骰’字,代筆用的堪稱一絕,那麼多筆畫一帶而過,偏偏沒有影響字的。”

徐年嘖嘖稱奇。

“可惜了,還是能看得出匠氣,轉折看似干脆,依然有點拖泥帶水之。”

雖然上說著可惜,但徐年眼睛卻泛著,像是看到了獵的狼,揮手把門關上,然后小心翼翼鋪平手里的宣紙。

“雖說還沒到大師水準,但明顯已經走出了一條新路,不可多得啊。”

徐年手,重新鋪開一張宣紙,準備把李長安的詩先謄抄下來。

這麼珍貴的一幅字,他可舍不得在上面筆品評,一定要保存下來。

“這個李長安李太白,想不到竟還有一手好字,偏偏還獨樹一幟,當真天才到了這種程度?”

徐年邊抄寫邊贊嘆,“不說詩的容,是這字,就是一絕。”

書法與丹青,天下文人誰都避不開。

讀書人基本都有一手好字,但好在哪里,一般人看的并不真切。

有泰斗級人,對照書院部“學徒、能工、巧匠、大師、文宗”的品級評定,給其他領域也設定了評定標準,并且推廣開來,逐漸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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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學徒,意味初此道,基礎扎實。

而后可稱工匠,工匠能以此為生,傳授弟子,但多了匠氣,了分行云流水。

再后乃大師,大師者意境圓融,無論書法,還是丹青,都氣象萬千。

大師之后,便是宗正,開宗立派,自天地,可謂一派之正統。

李長安的這幅字,在徐年看來,已經算得上是頂級工匠的水準。

再進一步便可稱之為大師。

無論是詩文,還是書法丹青,亦或是話本圍棋。

只要是到了大師這個層次,都足以世人敬仰。

那是真正站在高俯瞰云端的存在。

徐年謄寫的速度很快,可是越往后,落筆的速度就越慢。

尤其是抄到“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的時候,全狂起皮疙瘩,好似用盡了全的力氣,才把這兩句謄抄完。

將李長安的手書小心翼翼放在一邊,徐年拿著自己謄抄下來的詩文,重新一字一句地品讀。

“一尺深紅勝曲塵,天生舊不如新。”

“一尺深紅……親時頭上的蓋頭,紅布蒙塵暗示郎君喜新厭舊。”

“雖然手法委婉,但言語太過直白,就意蘊而論,缺乏含蓄之。”

徐年將自己的見解寫在旁邊,然后繼續向下看,

“合歡桃核終堪恨,里許元來別有人。”

“合歡核桃,夫婦恩之象征,里面卻有了另外一人,這‘人’與‘仁’同音,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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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第一首,手法用的頗多,但整意境,仍然是意傷于太盡,缺了些余韻,過于直白淺顯。”

徐年一字一句都在斟酌,看起來評價不算太高,可心中卻震不已。

從詩文意境上來說,差了《登第九樓臺》一大截,二者不是一個層次。

但徐年看過《囈語》初稿。

這首詩寫的分明就是《囈語》啊。

二者契合的未免有些過分了。

下心頭的震撼,徐年繼續往下看。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這一句,徐年看了好幾遍,才哭笑不得地搖頭,

“方才還說上一首詩過于直白淺顯,這首詩卻又晦太過,一般人誰看得出來?”

“井底點燈,便是深燭,喻‘深囑’之意。”

“長行本是一種博戲,此又意為遠行;莫圍棋又與‘勿違歸期’雙關。”

“這是要讓郎君遠行一定不要忘了歸期……”

徐年再次提筆做了標注,而后鄭重地看向最后兩句。

這兩句,最是粹,每讀一次,都有種凄婉纏綿之

“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

“玲瓏骰子是長行博戲所用之,又一次提醒夫君‘長行莫圍棋’。”

“‘骨相思知不知’纏綿之意,沁骨銷魂……”

“這個李長安,哪來的百轉腸?竟將子的難離難舍寫的如此……摧人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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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這首詩立意有多高,手法有多絕妙,徐年第一個不服。

可單論是否與《囈語》契合,徐年第一個服氣。

若是把第一首和第二首的位置換一下,簡直與《囈語》的故事一模一樣。

甚至徐年心中覺得,最后兩句“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比整本《囈語》都要強。

這已經不是用詩文配合話本了。

更像是整本《囈語》只為了襯托這兩首詩。

尤其是……

徐年目掃過最后兩句,依然忍不住起了一皮疙瘩。

良久,徐年額頭,輕笑著搖搖頭,

“這個李長安……”

“年輕氣盛的讓人沒脾氣啊。”

還說要找他談一談,稍微敲打一二,要學會腳踏實地。

現在倒好,拿什麼談?

夸他字寫得好?

還是夸他詩寫的好?

可話都已經說出去了……

徐年突然覺得頭疼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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