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解除,心中的大石終于落下,
李長安在赴輕詩爺孫邀請的路上,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但他卻并不知道,叢文書局把最終選定結果公布之后,在大晉東南三府的文士當中,引發了何等驚人的議論。
“又是太白!?這個太白難道真要一騎絕塵,直上文宗嗎?”
“黃勤山大師也拿出了自己的詩作,但最終還是太白的詩更勝一籌!”
“簡直瘋了,三家書院,還有一位黃大師,結果依然是太白勝出,想都不敢想。”
“一月才登頂文圣榜啊,太白的才華當真已經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了嗎?”
……
議論之聲從東南三府迅速向整個大晉蔓延。
一月之后,太白名傳天下,而今就在眾人以為他至要養蓄銳一段時間的時候。
卻不曾想,太白直接又掏出一首詩,得嵩岳和象山兩家書院抬不起頭。
這是何等的盛氣凌人?
本不給活路的強勢!
“我聽叢文書局里的伙計說,原先已經定好的雕刻板,后來又急重做。”
“嘶……不會吧?”
“這個消息雖然叢文書局沒有確認,但好多人都傳開了,黃勤山大師看過太白的詩后,再次修改了話本。”
“見了鬼了這是,太白的才華已經擋不住了嗎?”
“《登第九樓臺》還可以說是準備了多年,厚積薄發的結果,現在叢文書局的這首詩,誰還能這麼說?”
“這個外事任務對外公布的時間,也才半個多月啊。”
“現在我信了,太白這家伙真有驚世之才。”
……
外面傳的沸沸揚揚,書院部更是已經吵上了天。
太白好像沒有休息的概念,一月之后反手再掏出一首,看起來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大晉的大師文宗,哪次出手不是雕細琢后的結果?
一首詩醞釀七八個月的,大有人在。
可太白偏偏不這樣,一月登頂,二月繼續。
哦不,不是二月,雖說詩作是二月寫,但三月才會爭榜就是了。
白鹿書院東岳分院,
“嗚呼,太白真神了!”
“難道之前咱們是故意被退回去七次,然后讓叢文書局把事鬧大的嗎?”
“為什麼這麼說?”
“這樣太白才有機會踩著另外兩家書院取勝啊。”
“……你還真特娘的是個天才!”
……
相比起白鹿書院的興,嵩岳書院和香山書院全都憋著一肚子氣。
雖說只是分院的任務失利,但傳到外面去,別人只會說嵩岳書院和象山書院不如白鹿書院。
這對書院的名打擊太大了。
“廢!一共遞上去六首詩,結果一首都沒選中!”
“現在外面怎麼傳的知道嗎?臉面是小,書院的名都要損!”
“不能再讓這個太白繼續囂張下去了,必須要打!”
幾乎在同時,
兩大書院在沒有任何商量的況下,都做出了打太白的決定。
這樣的超級天才出現,很有可能把原本就有頹勢的白鹿書院,再次“救活”。
“掌樓大人,這次外事任務畢竟沒有大師出手,應該不用這麼張吧?”
“是啊,三月潛龍榜,四大書院和國子監都會有超級新人爭榜,太白再怎麼囂張,也不可能有太大作為。”
“你們懂什麼?就算太白三月不能登頂,但只要讓他在文圣榜上排進前列,他的勢就要養了。”
“其他時間我還不擔心,偏偏是三月,我們的大師文宗都不能出手,恰好給太白騰出了位置。”
“立刻在書院部準備其他詩文爭榜,務必要把太白出前二十。”
“……另外,聯系非書院的大師文宗,看他們是否愿意出手。”
象山書院,
“嵩岳那邊傳來消息,他們準備在詩文上做文章,制太白,那我們就在話本上手。”
“掌樓大人,話本是叢文書局的生意,我們如何制?”
“叢文書局的這部話本賣的越好,太白的名就會越強,不能讓他勢。”
“大晉又不是只有一家書局,馬上去找銅雀、柏廬書局,就說我們全力支持,希他們能推出全新話本,制叢文書局。”
“文圣榜上太白占不到便宜,如果叢文書局再失敗的話,那太白在三月就掀不起什麼浪了。”
“必須要斷了他的崛起之勢。”
……
李長安來到勾欄后門,
輕詩果然等在此,“公子請隨我來。”
輕詩微微欠,而后向走去。
穿過小巷,路過七八家小屋,最后來到一座再簡單不過的小院。
輕詩的爺爺站在門口,見到李長安后拱手抱拳,“李公子。”
李長安也抱拳回禮。
輕詩在前引路。
這里比不上桐廬胡同,環境也不算好,但卻頗有煙火氣。
里屋桌上擺著幾道菜。
輕詩去廚房把剩下的菜熱好。
“老人家破費了。”李長安心中有些詫異,即便只是賠罪,也用不著這麼費心思。
“比不得大酒樓的菜,公子勿怪就好。”爺爺請李長安上座,李長安連道不敢,將爺爺扶上座。
二人坐定,爺爺才緩緩開口,“上次因為老朽的事,牽連到李公子遭無妄之災,老朽先敬公子一杯。”
既來之則安之,李長安沒有多言,跟著喝了一杯。
“龍湖幫在這一帶作威作福太久,老朽擔心公子會到龍湖幫的遷怒,這幾日一直心有不安,今日見到公子無礙,心中的石頭才算落下。”
爺爺繼續舉起酒杯,
“老朽只是一介草民,在勾欄里討生活也只勉強混一個溫飽,公子那日留下的銀子,老朽希可以多寬限些時日,容老朽慢慢還上。”
李長安愣了一下,頓時明白為什麼一定要請自己吃這頓飯了。
心里不大。
即便只是普通百姓,即便他自己也是害者,但心里依然還有一桿秤,甚至為此拖累生活也在所不惜。
這是底層人的善良。
“老人家,那銀子本就是賠償桌椅茶壺的,您不必介懷。”
爺爺喝完杯中酒,“要的要的,老朽能力有限,龍湖幫的事實在無能為力,但這銀子老朽無論如何都要還。”
“來,公子吃菜,輕詩的廚藝還算不錯,希能合公子口味。”
李長安夾起面前的醋溜白菜,口爽脆,還有一甘甜,的確不錯。
“您太謙虛了,姑娘的手藝就算在大酒樓都是一流的。”
這時輕詩端著熱好的紅燒走來,“公子謬贊了。”
爺爺不時敬酒,輕詩也敬了一杯。
李長安一一回敬,“老人家,您不必如此,今日這頓飯已經足夠。”
沒等爺爺開口,李長安繼續說道,“那日我聽您說書,有些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爺爺道:“公子請說。”
輕詩也看向李長安,杏眸里有些疑。
這位李公子,連說書的門道都懂嗎?
“說書您老是行,但晚生覺著,說書說到底也就是講故事。”
李長安整理了一下思路,“既然是講故事,還是要避免平鋪直敘,加一些波折。”
“故事嘛,大家伙都喜歡聽稀奇的,扣人心弦的。”
“比方說那日您講的是西川李氏的麒麟子,但說的大多是平日瑣事,自然就吸引不了人。”
“不如在里面加一些變故,諸如遇到強敵,而后臥薪嘗膽,在逆境中發,戰勝強敵之類……”
“既然是民間傳聞,何不把奇字講到極致?”
爺爺聽李長安這麼說,昏黃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聽聞公子是書院學子,想不到竟對說書這等卑賤手藝也有如此見地。”
一旁的輕詩目明亮,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李長安。
本以為只是隨意說說,沒想到真能言之有。
李長安吃了一塊紅燒,“不過西川李氏的麒麟子終究離咱們百姓太遠了,我建議您老說一說普通人。”
“普通人應該沒什麼可說的吧?”爺爺疑問道。
“您說李氏麒麟子封王拜相有意思,還是一個普通人最后封王拜相更能吸引人?”
李長安一個問題,讓爺爺愣在當場。
半晌后,爺爺慨一聲,又給李長安敬了一杯酒,“今日聽李公子一席話,老朽也算是茅塞頓開了。”
說到這里,李長安不想起羊脂玉書上還有一頁《梁山伯與祝英臺》,也許可以稍作改編,拿去書局問問看。
在聚攏名上,話本雖不如詩詞歌賦,但那也只是相對于在文圣榜前列的那一部分詩詞而言。
如果真能達到書局評判的甲等標準,聚攏的名也是相當驚人。
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文士,在話本一道上鉆研日久。
吃飽喝足,李長安起告辭。
爺爺再三道謝,將李長安送到門口,輕詩繼續送李長安往外走。
“多謝李公子,許久不見爺爺如此高興了。”
“姑娘客氣,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一番客套,二人便又陷了沉默。
這位輕詩材小,放在前世標準,也就一米六出頭,和嫂嫂小妹的一米六八相比,矮了不,但上卻有難以言明的氣質。
尤其是眼中的,似乎永遠都充滿了希。
將李長安送到勾欄后門,輕詩再次欠行禮,“李公子慢走。”
李長安點點頭,往家走去,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又轉喊道,“姑娘。”
輕詩停步,“公子何事?”
“老爺子說的五兩銀子,就算了吧……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不必如此耿耿于懷。”李長安認真說道。
誰料輕詩也頗為認真,“公子今日所言對我和爺爺已是有恩,我們雖無足輕重,但也不愿讓人看輕的。”
明亮的杏眸看著李長安,有些倔強。
“那就每月還……五十文好了,如若不然這銀子我也就不要了。”
李長安說完便轉離去,不給輕詩再開口的機會,
“以后每個月我都會來收賬的……今天的飯菜不錯。”
輕詩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看著李長安的背影,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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