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市里買完東西, 岑虞直接找了附近的快遞中心，把衛生巾和學習用打包箱。

普通的快遞一般不送那麼偏僻的地方，岑虞找了郵政才將快遞發往冰溪鎮。

眠眠沒寄過快遞, 覺得新鮮, 非要自己親自來寄給麗蘇姐姐。

小家伙胖嘟嘟的小手拿著筆，岑虞握住的小手, 在快遞單號上一筆一畫的寫。

沈鐫白的視線一寸不移，黏在一大一小上。

余瞥見快遞單號填寫的地址，收貨地址有些眼，他愣了愣, “你最近在冰溪鎮拍戲？”

岑虞一邊帶著眠眠寫字，一邊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聞言，沈鐫白抿了抿。

懷宇游戲公司立之后, 一直很注重公益項目的開展, 每一年公司都會組織員工去貧困地區支教, 自愿報名, 通過一系列的面試, 以及教案的篩選后前往。

他沒記錯的話, 陳則越之前提到過今年計劃去的地方，恰好是冰溪鎮的鎮中學。

單號填完以后, 快遞員一件件打包。

這時，岑虞接到noah的電話。

“may, 我下班了，你們在哪里？”

“......”岑虞掃一眼站在旁邊的男人。

這一晚上走到哪，沈鐫白就跟到哪，見接電話，視線亦跟著過來, 警惕而戒備。

“我還有點事，你先來把眠眠接回去吧。”岑虞給noah報了快遞中心的地址。

noah在中國的項目做完，很快就要回英國去了。

岑虞之后又都會在深山里拍戲，很難再上面。

所以計劃的是晚上先帶眠眠吃了飯，等noah下班之后，再去他那最后聚一聚，當作提前給他的餞行。

誰知道那麼不巧，晚上在餐廳吃飯的時候，撞見了沈鐫白。

礙于眠眠在場，他們很多話沒辦法說，但不代表沈鐫白會輕易放走。

該來的總要來，岑虞也沒想著去逃避。

沈鐫白約聽見和通話的是一道男聲，而且岑虞讓他來接孩子。

他斂下眸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在冰島時到的那個英國男人。

“你和誰打電話？接眠眠去哪？”他問。

“......”岑虞掃他一眼，依然沒什麼好態度，“你管的著嗎。”

倒是一旁坐在休息椅里晃的小家伙話，“是那那！我和媽媽要去那那住的酒店里玩。”

聞言，沈鐫白瞬間黑了臉。

快遞中心外面一輛保時捷卡宴在路邊停定，車主人按了兩下喇叭示意。

noah上班的地方離快遞中心很近，很快就到了，他搖下車窗，朝里面的人揮手。

岑虞認出他的車，沒顧得上管沈鐫白，牽著眠眠的手帶著小跑去了外面。

車后座里放著一副兒座椅，岑虞探把眠眠安置好，關了車門。

noah隔著副駕駛的窗戶和說話，“你有什麼事啊，不和我們一起回。”

眠眠眨了眨眼睛，也問道:“是啊，媽媽為什麼不漂亮叔叔和我們一起去玩？”

“？”

noah敏銳的捕捉到了小家伙語言里的重點，“什麼漂亮叔叔？”

“......”岑虞當著眠眠的面，實在不知道怎麼和noah解釋，模棱兩可，含含糊糊地說:“哎呀，回頭再說，我快遞還沒付錢呢，先過去了。”

“......”noah盯著往快遞中心跑的背影，出狐疑的眼神。

不對勁。

沈鐫白在快遞中心里面，視線向外投去，看見了岑虞把眠眠送上車，站在車門前，和車里的人聊了好幾句。

他漆黑一團的瞳孔里沉如水。

快遞員打包完，上稱稱重，岑虞付完錢，接過回執單。

完寄件流程的下一秒，沈鐫白就扣著的手腕將人往外帶，掌心滾燙熾熱，錮住腕的力道強勁，帶著一的迫。

他的步子很大，抑許久的忍耐徹底耗盡。

岑虞幾乎是被扯著在走，向前傾，三步并兩步才能跟上他。

“......”

沉默地沒有說話。

就說嘛。

沈鐫白這整個晚上未免鎮靜過頭了。

快遞中心旁邊是一條無人安靜的小巷。

只有年久失修的路燈昏暗地亮著，時不時閃爍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壞掉。

沈鐫白掰著的肩膀，抵在路燈的柱子上。

“岑虞，玩的開啊？”他的聲音低沉涼涼，“帶著我兒和其他男人去酒店？”

岑虞仰著頭，下被他住向上抬起，因為剛才走得很急，呼吸微，口上下起伏。

盯著沈鐫白，側臉匿在暗，表半明半昧，看不太清，想也應該是在生氣。

頭頂的路燈打在他的背后，投下一片影，將整個人罩住。

岑虞輕扯角，笑了笑，“誰說是你兒了？”語氣輕描淡寫，含著挑釁的意味。

掐住下的力道加重，像是對挑釁的不滿。

“我有眼睛自己會看，難不你是想讓眠眠那個黃頭發的英國人爸爸？”

沈鐫白直直地凝著，眼眶猩紅，“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岑虞見他緒化的厲害，自覺不再去招惹，閉上不講話。

兩個人就那麼僵持著。

良久。

沈鐫白松開手，先讓了步，仿佛是主權爭奪里失敗的獅子，頹廢而沮喪。

“為什麼那時候不告訴我。”他問，“是因為那張照片嗎？”除了這個原因，他想不出別的。

“......”

路燈金屬的柱子溫度冰涼，滲進的后背，岑虞垂下眼睫，語氣平淡，“為什麼要告訴你。”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的未來里沒有我，告訴了你又有什麼意義。”

給過沈鐫白一次機會。

岑虞一直不是了委屈會憋著的人。

那時候帶著對那張照片的疑與沖擊去找他對峙。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老實說，我覺得你和并不合適。”姜芷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沈鐫白背對著門，懶散地陷在沙發里，“不合適難道和你合適？”

他的口吻輕慢，夾雜著嘲諷的意味。

明顯的不耐煩，但又不至于劍拔弩張。

姜芷沉默一陣，似有不甘，繼續問:“你不累嗎？”

“……”沈鐫白停頓了許久，兩指擰著眉心，疲憊而無奈。

他笑笑，“是累的。”

而后語氣低緩淡淡，好像沒怎麼往心里去，“我可能給不了未來。”

就這麼一句話。

讓照片的事一下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

“你聽見我和姜芷的話了？”沈鐫白怔怔地問，確實沒有想到他在辦公室辭退姜芷的時候，岑虞來找過他。

埋在心里很久的事終于見，連帶著不曾宣泄的憤怒，岑虞瞪他一眼，手去推他，“滾開。”

“......”沈鐫白錮著的肩膀，被推也一不，甚至靠得更近，將往懷里摁。

岑虞臉著他的膛，耳畔傳來一聲聲低沉的道歉與解釋。

抬起手，撐在他的口，想要推開死死抱著的人。

“我當時說這話的意思，不是不想給你未來，”沈鐫白的聲音低啞，隔了好久，才緩緩吐出后半段話，“而是我在自卑。”

“......”岑虞掙扎的作頓了頓，他從來驕傲的不可一世，站在哪里，芒就跟到哪里。

很難相信自己會從他里聽到‘自卑’這個詞。

所有人只看到了沈鐫白現在的就，沒有人知道他在廣沂創業的那段時間有多艱難。

他像是沒頭蒼蠅一樣，帶著團隊不斷的試錯，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的失敗。

好不容易在全球游戲開發者大會上嶄頭角，原本已經談好的投資，又因為沈家的施，紛紛撤了資。

沈老爺子在用這樣的方式提醒他，離了家族的蔭蔽，他什麼也不是。

當時他年輕又驕傲，很難接失敗。

他開始害怕。

害怕他自己會一直是個失敗者。

“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自己都沒有未來，又怎麼能夠給你未來。”

沈鐫白低聲地解釋，將他藏在心深的卑微剖開，“我看見你在自己熱的領域里那麼耀眼，而我什麼也不是。”

游戲行業在那時已經是一片紅海，游戲公司像是雨后春筍一般扎了出來，廣沂市就有五六百家小型游戲公司。

他沒有信心，能夠在其中穎而出，配得上他越來越璀璨奪目的孩。

沒有獅子天生就是獅群里的王。

獅王在為王之前，必然經歷了被驅趕與腥的爭奪。

“......”

岑虞怔怔地盯著他。

沈鐫白單薄的眼皮低垂，出那一顆小痣。

他微微含著背，仿佛一傲骨被里的緒包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渾著疲憊與落寞。

冬至這一天，風刮得凜冽，吹開了他額前擋住瞳眸的發。

岑虞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好像看見他瞳孔里有潤的反。

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甚至連一點消極的緒也從來沒在他上看到過，所以一點都不知道原來他也會焦慮，也會不確定。

“......”

包裹住心臟的堅外殼，突然有一開始坍塌。

“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原諒你。”的語調生，依然在生經年的氣。

沈鐫白手扣著的腕，住不讓，他弓著背，下抵在的肩膀，以一種低于岑虞的姿勢。

“我知道，沒想讓你原諒。”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很有磁，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

“但你這幾年走的那麼徹底，是不是對我太不公平了，連個機會都不給？”調子里沒有了他腔調里特有驕矜氣質。

“......”

他們的距離挨得很進，岑虞聞到他上散發出淡淡的鼠尾草與海鹽味道。

頸窩被他蹭了蹭，“好不好？”

后背抵著路燈柱子，垂下眼睫，側臉有不屬于的碎發挨著，刺著，麻麻，一路到里。

豎起的防線發出警報。

“......”

“may——”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巷子口傳來。

岑虞匆忙地別過臉，推開沈鐫白，和他拉遠了距離。

noah就著遠昏暗的路燈，模模糊糊看清了里面的景，皺了皺眉，沒有走進去。

岑虞呼吸有些，將被風吹散的碎發捋了捋別至耳后，以此來緩解復雜的緒。

“你怎麼回來了？”說著轉就要往noah的方向走。

驀地，手腕被人抓住。

頭頂上滋滋作響忽明忽滅的路燈，在這一刻也結束了它的窺視，忽地徹底熄滅。

岑虞睜著眼睛，瞬間陷了黑暗里。

耳畔傳來男人低啞沉沉的聲音，“別走。”他的語氣里沾染上了明顯的慌。

遠，隨著路燈的熄滅，noah看不見里面的況。

“眠眠的瓶我沒找到，我怕你回來太晚，耽誤喝。”他說。

“......”

沈鐫白的掌心溫熱而糙，死死錮著的手腕。

隨著noah的話語，力道一點一點的加重。

“......”

岑虞現在沒空管他，注意力被noah提到關于眠眠的事吸引，“包里的夾層你找了嗎？”

每次眠眠出門，都有大包小包的東西要帶，習慣會把所有的東西裝在母嬰包里，這次出來，換了一個新包，估計是這個原因noah才沒找到。

noah的視線凝著里面的黑暗，灰藍的瞳孔里藏著探究。

半晌，才輕飄飄地說:“我去找找看。”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問:“你晚上還回來嗎？”

“......”

手腕一陣的疼痛。

岑虞不為所，“回去。”

“好，那我和眠眠等你。”noah深深地看了一眼里面，轉離開。

腳步聲漸遠。

原本還攥著的手，在一句‘回去’里，漸漸松了。

沈鐫白聽著他們近乎于日常的對話。

討論孩子的瓶，晚上回不回家，儼然像是一個家庭。

而遠的男人，在明明看見了巷子里面在發生什麼，卻連問也不問一句，給予了絕對的信任。

仿佛他在他們之間，不過是個不進去的第三者，什麼也不是。

漆黑的小巷子里重歸寧靜，只是氣氛，已然和最開始不一樣了。

良久的沉默。

“走吧。”沈鐫白終是開了腔。

嗓子里像是含著細碎的砂礫，滾出來是粘稠的音調。

他不再提剛才的話題，不再求給一個機會。

宛若死囚犯前往行刑場，生死局已定數。

往外走的路上，他的步子很慢，照顧著的夜盲。

“回去記得多吃一點胡蘿卜，補充一下維生素a，你這樣老是晚上看不見，總歸還是有些危險。”他的聲音很低很慢，像是臨死前代后事般地說。

岑虞聽著竟然覺得有些酸。

“聽到沒？”

“……”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聲。

小巷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很快他們就走回了快遞中心，到是亮堂堂的白熾燈。

重新恢復。

岑虞抬起頭，看著沈鐫白走在前面。

頂燈的打在他的上，投下一片的影。

他微微扛著背，好像進小巷子之前和之后了兩個人。

一的驕矜不見，傲骨被徹底碾碎。

不知道為什麼，心臟像是被針扎一樣，細細的疼，口有些悶悶的，不上來氣。

“眠眠——”鬼使神差的，松了口，“很喜歡你。”

沈鐫白的腳步一頓。

“以后你可以去看看。”

沈鐫白眼睫輕，驀地回過頭來，漆黑黯淡的眸子里，重新燃起微弱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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