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嘗嘗這醉歡伯。”

唐老自己端起酒壺，替二人斟酒。

兩個小輩自然沒有讓長輩斟酒的道理，連忙起，俯首拱手接過酒水。

“嘗嘗？”

唐老笑瞇瞇的看著沈黎，一旁的小萬大人已經迫不及待的一口吞下去，舒服的“哦”了一聲:“好酒哇。”

沈黎將酒杯放在邊，仔細嗅嗅，看看這宮中酒有何妙之。

結果卻嗅到一淡淡的泔水味道，還有一種怪味兒夾雜其中。

當然，酒的香氣也混合其中，格外刺鼻。

就像是一個壯漢，幾個月不洗澡，然后噴了香水掩飾臭味的那種覺。

餿味中夾雜著一香味。

這是酒？

可唐老一臉希冀的看著他，他又不好拂了人家面子，只得著頭皮喝下去。

口辛辣，時宛如鋼針在嚨中，那怪味順著鼻孔直沖天靈蓋。

只一口，他就覺得自己好像是醉了。

“如何？”

唐老在一旁，卻像是一個求表揚的小孩子一般，那表分明就是“快夸我，快夸我！”

沈黎強行下心中的惡心，強歡笑的豎起拇指:“不錯，口，一線。”

“嗯？口，一線？”

唐老捋須，似是對這種夸獎方式有些意外，隨即笑道:“這六字，當真辟啊。”

那可不？這可是沈黎前世的酒水廣告詞，不辟也不至于被他記了這麼多年。

“對了，沈小哥前些日子寫了不曲子，雖然言簡意賅，全篇白話，但意境優，讓人沉迷不可自拔，尤其是那首探清水河，聽了之后更是讓人可歌可泣啊。”

唐老尋找話題，終于在沈黎上發現一些閃點。

不過，譜曲在這個時代，終是下九流，難登大雅之堂，若是這年寫的詞優一些，那便不一樣了。

沈黎放下筷子，笑道:“那都是平日里唱著玩的。”

“可否還有其他曲子，唱出來，也算是為這酒席助助興？”

小萬大人可沒那麼多講究，他是俗人，自然喜歡俗調，寫的再好的詞，若是他這些俗人不認識，那也是枉然。

“呃，聽過一些，我便唱一個吧。”

唱一個什麼好呢？

黃梅戲？

不太好，這席間都是男人，兒不太合適。

可那些著名京劇，他是一樣都不會唱，咋辦？

他思索半天，也沒想到適合面前二人的曲子，總不能給他們演唱一個雙節吧？

有些曲子，放在現代雖然經典，但這里的時代跟不上，自然棄之如敝履。

對了！

他眼前一亮。

這些年，古風歌曲盛行，但大多都是歌詞寫的一無是，但有一首，歌詞絕對達標，而且流行了幾千年！

《琵琶行》！！！

一個古人作詞，現代人譜曲的歌，還被各個點名表揚。

他清了清嗓子，緩緩唱道:“潯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飲無管弦，醉不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

唐老眼睛瞬間直了，手中筷子掉落在地上渾然不知。

忽然，沈黎語調一轉，化作戲腔，廳中幾人頓時頭皮發麻，皮疙瘩都起來了。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幽咽泉流冰下難。

冰泉冷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這是，一個貧民窟小年寫的詞？

唐老艱難的拿起酒杯，哆哆嗦嗦的往里送進一口酒，連忙喝道:“快些，紙筆，快些！”

侍沉浸在曲子中，如夢初醒，連忙前往書房，將筆墨紙硯攤在唐老面前。

他筆疾書，越寫越是心驚，這其中描寫琵琶歌聲橋段簡直木三分，他自問寫不出如此好句。

而且這曲兒，配合沈黎輕輕打拍子，節奏正好，旁邊的小萬大人咽下口水，連忙跟著打拍子。

他不是書生，心中沒那麼多的評價，只有一句話。

這曲兒，真他娘的好聽！帶勁！

“沉放撥弦中，整頓裳起斂容……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每被秋娘妒。”

忽然的旁白，讓小萬大人豎起耳朵，這說的是添香樓的……小奴兒？

接著音調再起:“五陵年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去來江口守空船，繞船月明江水寒。夜深忽夢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

“這……”

他啞然，這難道是哪家的頭牌的真實寫照嗎？

旁白的侍同為子，自然明白子落得此等遭遇，是多麼悲哀，頓時掩面哭泣。

而唐老想的，卻是詞！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他腦海里轟然一震。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他喃喃念了一邊，只覺得渾。

此言，算的絕句！

即使天下大儒，也難得此佳句！

“我此言良久立，卻坐促弦弦轉急。凄凄不似向前聲，滿座重聞皆掩泣。座中泣下誰最多？金陵賤民青衫。”

沈黎緩緩唱完，期間還改了一下白居易的份，變一個小賤民的寫照。

唱完后，大廳寂靜一片，不時有竹林簌簌聲配合侍的嗚咽聲傳來。

一壺酒，竟被唐老不知覺喝掉一大半。

他哆哆嗦嗦的抖桌上墨跡未干的《琵琶行》，喃喃道:“好詞，佳句，天下難得一見，若是送到太學院，怕是要死那幫治學多年的老頭子了。”

沈黎自然知道這首傳承千年的《琵琶行》是有多出名，他也不擔心，萬一有人考教他怎麼辦？

穿越做文抄公自然是常態，可那些詩句終歸不是自己的，自己即使是研究生，但關于古文的研究并不深，文化水平本跟不上這個世界普通生的水平，只需簡單考教一番，便會餡。

即使是生，只在語文一項，便勝過現代大學畢業的學生。

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如一日的研究一門學科，幾乎比得上現代的博士生了。

能寫出如此好詞，定然上過學吧？上過學定然學過八文吧？

來，你給我背一篇試試？

屆時，只需一個小小的生，就能將他考住。

他有些忐忑的看向唐老:“這，是我偶然聽來的。”

“那是誰寫的？”

“江州司馬寫的。”

“江州司馬？”

唐老和小萬大人對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道:“沈小哥，你撒謊也不找個靠譜一些的人，江州，本沒有司馬，只有刺史，況且也是被貶員任職，據我所知，這江州刺史，現在由黃進擔任，此人曾在京任職，他的才學，打死老夫也不信他會寫出如此曲子。”

小萬大人重重點頭，將沈黎杯中倒滿酒:“好曲子，沈兄當真有才，來，干了此杯。”

沈黎苦著臉，看著杯中渾濁的酒水，只得著鼻子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