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開張的第一天，李咎借口從老家搬東西，將幺娘托付給染織陳照顧，自己溜了出來，先往房看看況。

幾間屋舍已經托附近的村婦打掃得干干凈凈，房子也翻修得結實不風。還沒鋪上，李咎認為得高溫消毒之后才可以使用，但是一時不出人手，故而只將秸稈稻草等先鋪了厚厚的一層，則用麻袋裝著儲存，等第一波人上門來，再讓這些想免費住宿的人去煮、曬。

就這樣李咎和王得春等到了吳大郎一家五口。

這天的天氣還不錯，李咎和王得春就一人坐著一張搖椅在外面曬太，等到了晚上，王得春把搖椅往小耳房里一放，棉被一墊一蓋，就是睡覺的地兒。

吳大郎看見兩個青壯男子在路邊曬太，很是遲疑了一番，才著頭皮上前詢問能否容借住一宿，等他們找著了活兒，會雙倍付錢云云。

李咎把眼睛往王得春上一瞟，王得春知道這是李咎相看他怎麼理，于是坐起來說:“你們做什麼大年關的流落在外？秋季不曾做活的麼？”

吳大郎便將前因后果稍微提了提，老臉得通紅。

王得春又說:“這樣啊，那你的運氣可是真不大好哇！借住麼，好說。只咱們這兒可不是白住的——你們幾個會做什麼活計啊？我們家老爺心善，許用做工抵得。”

吳大郎夫妻只會種地、做竹編和漿洗，因此十分赧地告知王得春如此如此，王得春就說:“倒也用得上。不過，你們住在這兒總得吃飯喝水吧？老爺也給飯給水，也一樣，要算錢的。這一時沒錢不打，做工抵也就事了。不過……我們老爺說，將來開了春，還得給咱們老爺種地，才準許用做工抵過夜的錢，否則就是想抵也不能的。住不住的，你覺得呢？”

吳大郎只遲疑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

這時候有飯吃、有屋子住，就算將來要打白工，也沒辦法了，活命才要。這一路上他們見了多死凍斃在路邊的人，焉知過了今天不會到自己？

王得春起出來幾張紙讓他們畫押，他們雖然不認字，不知道上頭是什麼，也只能把心一橫按上指印。

王得春點點頭，將門一開，指著那堆山的麻袋，說:“今兒干第一件事，這些都是，你們拿去用水煮開，再晾干，再鋪房子里，抵今天的住宿費。隔壁廚房有糧食，大人一個饃，小孩兒半個饃，自己去吃吧。”

吳大郎等神一振，得了吩咐忙去隔壁廚房拿了四個饃出來分著吃。最后他們一家人推推讓讓的，兩個小孩兒吃得響飽，大人都只吃了個半飽，可是就這半飽，也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希，對主家充滿了激。

吃過飯，吳大郎立刻帶著家人了起來，吳大郎劈柴、攪和鍋里的水好讓煮得的，他媳婦生火古風兼打下手，兩個小的搬袋子，連他的老娘都坐在地上幫忙鋪，一時忙得熱火朝天。

王得春往廚房看了眼，確定他們真的只拿了四個饃，一個也沒多拿，出來就和李咎討論說“倒是一家子老實人，可以大用”，明天就可以讓吳大郎兩口子打個下手云云。李咎信得過他，見他安排得頗有道理，便由他去做，自己仍騎馬走了。

王得春在房住了十來天，扎扎實實地給李咎找到了些老實人，順便也收留了一些老弱病殘，權當是積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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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咎出門兩天，說是回老家搬東西，其實是在附近騎馬逛了逛，尤其重點關照了一下讓老吳家出狗殯的村子。

那個村子倒是不大遠，李咎騎著阿宅不過小半天功夫就到了。此時時間不晚，但是天已經黑定，李咎給了幾個錢借住在農戶家過夜。

冬季大家都睡得早，主要是舍不得點燈的油。除了極數確實家境殷實又有要事要做的，大家都早早的就安歇了。

李咎聽著這戶人家睡了，悄悄起來溜到吳姓地主家。這家倒是還沒睡，吳家老爺正和兩個小子摟著小妾喝酒，旁邊還站著三個小丫頭子唱曲兒。

吳老爺喝得醉醺醺的，就去扯中間最漂亮的小戲子，拉著那可憐的小姑娘一通狎玩，又是喝酒，又是上下其手。

他兒子也喝紅了眼睛，對他爹說:“吳老九那個婆娘好看……爹！我要婆娘！”

吳老爺掐著小戲子的脖子在臉上啃，啃得那小戲子哀哀求饒，卻被吳老爺反手了個掌打得整個人都懵了。

吳老爺罵他兒子:“不識貨的東西，他婆娘除了屁大，還有什麼？倒是他那個閨……嘿嘿，那才是人間極品……”

底下盡是些污言穢語，不堪耳，在墻頭潛伏的李咎聽得直皺眉頭。

他兒子說:“您就會說，倒是弄回來給兒子見識見識？上回吳大郎那個閨，嘿，您倒是給栓門口了，究竟也沒讓我用用。”

吳老爺沒好氣地瞪他:“你知道個屁！再栓兩天，要死也愿意的，別人熬鷹，我這就熬人。就這樣的村姑，不過就是年紀小夠鮮，不把擺弄個豬狗，如何吃得！可惜呀、可惜呀，爹還真愿意給條野狗當兒子也要把賤丫頭帶回去，可惜呀、可惜呀……”

吳老爺咂咂，顯然是十分憾的樣子。“再有下次，就不他們出狗殯了，就說他們打死了咱們家的人，把男的打死，把的搶過來就行嘍！”

他兒子說:“前兒還看見吳大郎在村頭討飯吃哩！不如明兒就去，他婆娘也是一把子好皮！”

吳地主說:“說的是啊，明天就人去怖他們，橫豎凍死個把人也輕易，到時候推到河里去淹死了也就完事了！”

李咎暗中冷笑，拿出在現代鍛煉出來的好手，潛正房的幾個屋子，把那些床板、暗柜之類的地方搜刮的干干凈凈，只見了好些地契房契，又有一大堆借條，還有些黃白之。

借著火機的火，李咎匆匆將借條看了一看，基本上都是潦草塞責的驢打滾似的借條，利息高達七八分之多，這月借一百，不到一年就會翻倍。且這借的一百是不是如數給的尚且不知道。除了驢打滾似的，還有好些坐地的、九出十三歸的，反正保證不管誰來借這錢，都得雙倍乃至三四倍奉還。按照有幾個借條的寫法，是每月要還的利息都比本金多。

李咎便將那些利息特別高的、明顯極離譜的借條都往懷里掖了，又從地契房契里出一沓離這個房子比較近的留下，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或者比較遠的也都掖好。

那些金銀，就算猜到這是通過種種手段騙過來甚至劫掠來的，但是沒有證據，李咎最后也就只拿了吳大郎的家產差不多的數目。

出狗殯，虧他想得出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李咎就先行離開村落，去荒山野村里做掩飾工作。

沒過多久，平靜的村莊就沸騰了起來。

有人大笑著說“沒了！沒了！謝謝大俠！謝謝大俠！”

有人哭天搶地:“老天終于開眼了！我苦命的兒啊！你怎麼就去了啊！”

有人串著門，想給行俠仗義的不知名人做個長生排位供奉。

至于吳地主……他還在醉生夢死，還沒醒呢，等他醒來了才能聽見這個“噩耗”。

……

這一切李咎都不知道。他趁著晚上將撕毀的欠條撒得整個村里到都是，房契屋契則被他涂掉了所有人的欄目，送到了各個地頭和屋子里，誰看到了就是誰的。

如果他有時間，他還可以慢慢地在村子里打聽該給誰不該給誰，可他沒時間，那就只好隨意發揮一下了。

至于結果怎樣，他不是特別在意，也沒時間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