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放一襲黑,手中依然握著那柄悉的劍。
在白靖容眼中,幾年不見曲放看起來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雙眸地盯著曲放的臉,好一會兒才緩緩道:“看來你這幾年在大盛過得很不錯,謝衍並沒有虧待你。”
曲放並不答話,只是沉默地站在門口看著。
白靖容輕嘆了一聲,對殿中其他人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
“公主!”武鄴沉聲道,顯然是對白靖容這個吩咐十分不滿。
駱君搖也小聲道:“娘娘……”
白靖容擡手輕輕撥弄了一下垂在前的髮辮,聲道:“不必擔心,他曲放,是我的故人,他不會傷害我的。”
說罷又對武鄴正道:“將軍,你先回去吧,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武鄴有些不甘地看了曲放一眼,他對曲放並不陌生,也知道自己不是曲放的對手。因此雖然心中不滿,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麼,將刀歸鞘中,冷哼一聲往外走去。
駱君搖也不敢久留,連忙也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武鄴並沒有急著走。
而是站在花園裡等著跟在後面出來的駱君搖,駱君搖自然知道他在等自己,對這個武鄴也有幾分好奇,便當什麼都不知道一般走了過去。
“站住。”
“武、武將軍?”駱君搖道。
武鄴揚眉打量著:“你楚楚?”
駱君搖點點頭道:“回將軍,正是。”
武鄴道:“既然公主有意收你爲義,本將軍也收你做義如何?以後你在這宮中,也算多一個靠山。”
“……”怎麼回事?怎麼到了這蘄族王城,誰都想給當爹了?
“怎麼?你不願意?”見沉默,武鄴冷聲道。
駱君搖連連搖頭道:“回、回將軍,
多謝將軍厚,只是娘娘那裡……”
武鄴笑道:“我當是什麼事?公主那裡我去說便是,公主定不會反對。”
駱君搖道:“娘娘待我很好,我不能揹著娘娘做決定,還請將軍見諒。若是娘娘同意了,再說也不遲。”
見如此,武鄴也沒有生氣。
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劍眉微微皺起似乎有些困。
武鄴的困也很簡單:這姑娘看起來有些執拗,完全沒有白靖容的聰慧善變,白靖容到底看上什麼了?
半晌,武鄴才擺擺手示意可以走了。
駱君搖微微行禮,然後便匆匆走了,彷彿生怕武鄴再住非要認做義一般。
見狀武鄴越發覺得沒趣,便也拋到腦後轉離開了。
大殿裡,安靜了許久。
白靖容慵懶地靠坐在榻上,打量著依然站在殿門口的曲放。
不知過了多久,白靖容方纔聲道:“阿放,我們有多久沒見過了?”曲放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
白靖容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曲放終於了,他擡腳踏殿中,走到距離白靖容四五步遠的地方停住了。
“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裡麼?”曲放低聲問道。
白靖容愣了愣,似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麼?”
“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裡麼?離開蘄族王城,離開這一切紛擾是非。”曲放道。
白靖容臉變了變,好一會兒才嗤笑一聲,原本的面容變得淡漠起來。
“你回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
“你不願意?”曲放眼神微黯。
白靖容猛地站起來,眼神冷漠地盯著曲放,道:“我當然不願意!”
“可是你……”曲放皺眉道:“如今的局面對你不利,你又何必……”
白靖容冷笑道:“你以爲我要走到絕路了?所以才特意回來救我的?你這些年都在上雍,你那個徒弟現在還跟著謝衍,這些都是謝衍告訴你的?謝衍如今在哪兒?難不也來了蘄族王城?”
雖然說著這話,但神卻有些散漫,顯然並沒有真的認爲謝衍會以堂堂攝政王之尊,隻來到這被萬里黃沙包圍的蘄族王城。
曲放看著道:“你既然知道天歌現在跟著謝衍,爲何不懷疑我也是謝衍派來殺你的?”
白靖容冷漠的眼神突然又變得溫起來,似乎就是有這種隨時在各種緒間切換的能力。
著曲放聲道:“我怎麼會這麼想呢?我知道阿放你永遠也不會傷害我的,是不是?”
曲放不答。
白靖容起走到曲放跟前,白靖容在子中不算矮,但曲放的高在男子裡面卻也算是高的。
白靖容站在他跟前,顯得格外纖細小。
但的氣勢卻毫不弱,哪怕麗的臉上帶著的笑意。
“阿放,你當年的承諾,還算數麼?”
良久曲放才沉聲道:“算,我絕不會傷害你,會一直保護你的。”
白靖容這才滿意了,輕笑出聲來。
輕的笑聲帶著滿意和暢快,在大殿中迴盪。
“我就知道,阿放不會讓我失的。”白靖容聲道:“這幾年委屈你了。”
曲放低頭看著道:“我聽說,你與姬湛現在的關係並不和睦。若是你們撕破了臉,你在蘄族王城的境……”
白靖容這個王太后,是建立在姬湛是蘄王的基礎上。
如果姬湛跟撕破臉,或者姬湛不再是蘄王了,一個毫無蘄族統的中原子,如何繼續在蘄族王城立足?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肯放棄?”曲放道:“放棄這些去過一些別的生活,當真這麼難麼?我這幾年在上雍,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好。換一種生活,並沒有那麼艱難。”
白靖容的笑容漸漸淡了,“阿放,你終究是江湖中人,不懂這些……”
“我不懂麼?”曲放道。
白靖容道:“我爲什麼要放棄?這麼多年…我將大半輩子的人生都搭進去了,憑什麼要我放棄?”
白靖容手搭在曲放的臂膀上,擡頭仰著他,道:“阿放,你回來了我很高興,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一些。別說那些讓人不高興的事,咱們坐下來好好敘敘舊可好?”
曲放輕嘆了口氣,終究沒有再勸說什麼。
其實他早就知道,任何的勸說對白靖容來說都是沒用的。
早就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無論是何種境,都只會一條道走到黑。
曲放的迴歸讓白靖容的心變得非常好,也毫不客氣地再次揮了這把失去了幾年的利劍。
曲放回到白靖容邊的當天晚上,白家軍兩個暗中支持姬湛的將領悄無聲息地死在了自己的家裡。
白家軍自武鄴以下,還有三位將領,都是當年跟隨白靖容一起來到蘄族的將領。
他們都曾經是大陳武帝麾下最出的年輕將領。
當年追隨白靖容出關的時候都還是風華正茂的青年,在那些老將漸漸凋零之後,他們爲了軍中的支柱。
而如今,他們也已經年過半過了。
其中有人如武鄴,依然一如既往的支持白靖容。
也有因爲各種原因,投向了看起來更有前途的姬湛。
自然也還有人哪一方都不想參與的。
這麼多年的寄人籬下,他們深客居異族的不易和世態炎涼。比起在蘄族如何奪權,他們更思念闊別多年的故鄉。
吳駿就是其中一個。
他曾經是大陳武帝跟前親兵校尉,跟隨白靖容出塞的時候才二十五歲,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年的雄心壯志早已經消散塵了。
現在的白家軍將士,有的與蘄族人婚配,已經將自己當蘄族人安定下來了。
有人還堅持著虛無縹緲的理想,即便他們都知道那不過是空想罷了。
而更多的,已經在那些年蘄族和大盛的戰爭中戰死沙場了。
吳駿一生未婚,也沒有子。
他想回到中原,回到曾經屬於自己的故鄉。
他甚至想過拋棄一切,孤一人穿過沙漠回到關。這並不艱難他也能做到,回到中原姓埋名當個普通人,也比留在蘄族王城強。
但他卻放不下自己麾下的將士,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拋棄一切逃走,他們將會面對什麼樣的後果。
即便他們不會被殺,也會在蘄族王城盡打和歧視,在需要的時候被當炮灰第一個推出去送死。
他們最可能的結果,是死在蘄王和白靖容的爭鬥中。
吳駿從外面回來,想起剛剛發生的時間依舊劍眉鎖。
一夜之間白家軍兩個高級將領被殺,吳駿第一時間懷疑是武鄴是武鄴所爲。
他這些日子一直冷眼旁觀,卻也知道那兩個死了的同袍已經暗中投靠了姬湛。
如今兩人死了,蘄王的一番苦心只怕要打水漂了。
武鄴如今掌握了白家軍絕大部分的兵權,下一個……
只怕就是自己了吧?吳駿在心中冷笑。
“什麼人?!”還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佩刀,吳駿臉突然驟變,握了佩刀猛地轉看向裡間口。
難道是武鄴派人來殺他了?吳駿在心中暗道。
兩個人從裡面走了出來,見到來人吳駿不由得一愣。
兩個穿著中原服飾的男子,一個相貌俊氣質雍容端肅,舉手投足間盡是王者之姿。
另一人便要低調得多,神淡然,眉目低斂,單手扶劍,儼然是侍衛之流。
蘄族王城並非沒有穿著中原服飾的人,畢竟白家軍的人數並不,並不是人人都喜蘄族服飾的。
但吳駿能肯定,這兩個人絕不是蘄族王城裡的任何人。
“吳將軍,不必張。”來人道。
吳駿握了佩刀,警惕地道:“閣下是什麼人?”
“謝衍。”
吳駿心中一震,手中的刀險些手。
簡簡單單兩個字,吳駿卻一瞬間將這個名字和份對上了。
大盛攝政王,謝衍。
確實是每一個白家軍將士都如雷貫耳的名字。
吳駿環視了整個房間,最後還是將目落到了謝衍上,沉聲道:“大盛攝政王,好膽識。”
吳駿確實從未想過,大盛攝政王竟然會親自跑到蘄族王城來,而且並沒有帶著千軍萬馬。
“多謝。”謝衍淡淡道。
吳駿沉默了一下,方纔道:“攝政王請坐下談。”
謝衍看了看後的疊影,疊影微微點頭轉走了出去。
吳駿皺了下眉,想要住疊影。
這會兒還是大白天,他這府中也未必全然安全,若是被人看見了……
謝衍卻道:“不必擔心,他自會小心。”
吳駿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朝謝衍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走到房間一側的桌邊坐下,“沒有茶水招呼不周,還請攝政王見諒。”
謝衍道:“將軍言重了,不必客氣。”
兩人各自落座,相對沉默了片刻,吳駿才又開口道:“攝政王膽略過人,在下佩服。想來攝政王不遠萬里而來,必有所圖。卻不知您出現在這裡,是爲了什麼?”
謝衍坦然道:“實不相瞞,謝某前來是想勸說吳將軍,帶著麾下兵馬迴歸中原。”
吳駿臉微變,眉宇間的驚詫毫不掩飾。
“攝政王這話……”吳駿斟酌了片刻,才緩緩道:“攝政王爲何會來找吳某?要知道…白家軍可是多年與大盛爲敵。”
謝衍道:“當年高祖皇帝與大陳武帝爭天下,雙方確實爲敵。但說到底,白家軍的兒郎,也都是中原子弟同同脈,不是麼?”
吳駿有些容,只是著謝衍一時說不出話來。
謝衍道:“吳將軍原本效忠的是白家,戰場之上各爲其主也怪不得誰。但如今白家大勢早去,吳將軍難道真要將這些中原兒郎都搭在這萬里黃沙之中,或爲蘄族人拼命至死?”
吳駿面容苦,誰說不是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在蘄族這些年白家軍爲蘄族犧牲不。但蘄族人依然當他們是白靖容靠迷了已故蘄王,才被收留的喪家之犬。
都是熱男兒,誰願意擔著這樣的名聲?
但他們是敗軍之將喪家之犬,不忍著還能如何?
姬遂去世之後,繼位的姬湛更是與白靖容幾近決裂,他實在不知道他們的路在何。
看到他的神,謝衍道:”吳將軍不必著急, 可以慢慢考慮這個問題。如今白家軍權勢幾乎都落了武鄴手中,吳將軍若是不肯附和武鄴和白靖容,往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還請小心。”
吳駿道:“攝政王不怕我出賣你?”
謝衍揚眉道:“出賣本王對將軍有什麼好?”
不等吳駿答話,謝衍又緩緩道:“這是白家軍唯一回歸中原的機會,還請吳將軍慎重。”
吳駿深吸了一口氣,道:“多謝攝政王指點,在下會慎重考慮的。只是……”
謝衍道:“吳將軍放心,本王不勉強別人。”
“多謝王爺。”吳駿心中鬆了口氣,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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