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外面冷的環境不同，在過高高的門檻，穿過厚重的木門，走進前院，落楊震眼里的卻是一派豁然開朗的景象。

這院子里只種了幾叢青竹，沒有太多的裝飾倒是顯得格外大氣開闊，讓人走在院中竟覺神清氣爽。楊震正呼出一口濁氣來，就聽前方堂屋里傳來了一聲低沉而富有磁的男子招呼：“可是錦衛的兄弟到了？”

楊震判斷這聲音的主人應該就是自己想見的章了，便也不敢托大，快步來到那堂屋之前，朝里面一個中等材的男子拱手施禮道：“在下錦衛楊震見過幫主。在下不請自來，如此冒昧，還請見諒。”Μ.166xs.cc

“呵呵，楊兄弟實在太客氣了，該是咱們漕幫的人不懂規矩才是。其實既然你亮明了份，自當將你請進來見我才是。”章也顯得很是謙遜，倒是與他為漕幫副幫主的份有些不合了。隨后他又自嘲一笑：“還說手下呢，連我都不知禮節了，楊兄弟還請快進來吧。”

其實都不必他這麼說，楊震也已邁步進了堂屋之中。打眼一掃，這堂屋里的陳設也很是簡單，除了一張八仙桌和幾張椅子外，就只有一張碩大的屏風把屋子隔了兩半，楊震能明顯覺出在屏風后面的半間屋子里還有其他人在，卻不知是什麼份。

章此時已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楊震拱手施禮：“楊兄弟，幸會了。”說話間還上下打量了楊震幾眼，顯然對于他竟如此年輕還是有些意外的。

而楊震在拱手回禮，回說幸會時，也在打量著這位漕幫的二把手。

據說這幾年來漕幫聲勢比之前更大，而其中，功勞最大的，就是這位副幫主。正是有其在幕后的指揮，以及對幫中錢財、人員的調度，才使得之前有些像一盤散沙的幫眾煥發出了強大力量，幾乎控制了運河八的漕運生意。

在旁人想來，這位副幫主不是長得明強干，就是一副生意人的模樣。可楊震面前的章卻怎麼看都不像個生意人，更別提什麼幫派分子了。他長了一張標準的國字臉，雙目有神，鼻子高，再配上頷下三縷長髯，用儀表堂堂都不能完全形容他的氣度。

誰能想到，這個在漕幫有著極大權力的副幫主，這個使漕幫勢力不斷崛起的大人，居然長得如此不像個幫派中人。要說他是杭州的某位高，大家倒還容易相信些。

見楊震看著自己有些愣神，章不笑了起來：“怎麼，楊兄弟覺著在下不像個副幫主嗎？”顯然，他已習慣了每個初見自己之人的反應。

楊震為之失笑，隨后又道：“是在下失態了。不過若說閣下是我浙江巡，我想就沒有人會提出疑問了。”

“哈哈，有趣。”章對楊震這句恭維還是很用的，便笑了一下，拿起一只白瓷壺給一只瓷杯滿上了水道：“楊兄弟請坐。實在抱歉，在下向來不喜鋪張，只有一壺茶待客了。”即便是倒茶杯這麼一個作，在他做來也顯得風度翩翩，讓人贊嘆。

楊震端然坐到客座之上，又取過那杯確實茶質不怎麼樣的杯子大口喝下后道：“在下也不是太講究這些之人，茶水嘛，能解便是最好的。而且，我來見幫主，也不是來喝茶閑聊的。”

客套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也該正題了。

章面上笑容不減，又為楊震滿上了一杯，這才緩聲道：“不知閣下此來是為何事哪？”

楊震端起瓷杯，在手中緩慢轉著，慢慢地道：“幫主為漕幫主事之人，想來對貴幫最近發生的事還是了如指掌的吧？不知你對貴幫徐州分舵舵主楚海失蹤一事可還有頭緒嗎？”

“嗯？”章聽他說起這事，本來云淡風輕的表也為之一變，雙目陡然一睜看向楊震：“楊兄弟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錦衛知道他的下落？”

楚海和好幾十名兄弟突然失蹤，確實在漕幫里鬧出了不小的靜。章一直以為是和江湖仇殺有關，也曾仔細查過，但卻一直沒有頭緒，想不到今日卻有人上門來提及此事，這不能不他心生戒備了。難道人是錦衛拿去的，他們又為什麼要干這等事呢？

正像他所猜測的那樣，楊震也承認道：“如今楚舵主就在我們的手上。”

見楊震承認得如此痛快，章反倒鎮定了下來，頗有深意地瞥著楊震問道：“不知他和那些兄弟怎麼得罪了你們錦衛，竟被你們拿了下來。”

“得罪？幫主這話也說得太輕巧了。他們可不是得罪我們，而是……截殺！在運河之上截殺我和其他十位錦衛兄弟！”楊震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

“什麼？”章先是不信，待要反駁。可轉過念頭來，卻又想到了什麼，到邊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楊震見他模樣，便是一笑：“看來幫主是知道貴幫某些人平常在做些什麼吧，這才沒有反駁在下。不過我要說的是，事還不是這麼簡單，他們是被人利用的。”說著便把己方與黃朝旭他們的恩怨簡明地說了一下，同時也提到了楚海被黃朝旭利用的原委。

章這才明白其中曲折，心下暗嘆：“楚海分明是一時貪心，再加上被那姓黃的巧言算計，才著了道兒。他若是死了也就罷了，看況他人還在錦衛手里，這事可就棘手了。”

但在思忖之下，章又料到楊震今日前來必然不是為了提出此事，應該是想通過此事作為條件要求漕幫做事的，便稍稍安下了心來。他沉默良久，才道：“說吧，你來見我，有何要求。”既然話不投機，就直奔主題吧，也不必說些繞彎子的話了。

看著章半瞇起眼睛，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的模樣，楊震這才確信此人確實是個能大事的人。見他單刀直地問話，楊震便也以直接對直接：“我來并非要挾貴幫得什麼好，而是希借此與貴幫澄清誤會，個朋友。”

“還有呢？”章神不，不見半點喜怒之。

“還有，既然你我了朋友，就該互幫互助。我們有點事，需要貴幫相助。”楊震想不到對方竟如此沉著，只好把話都說開了。

“你們可是錦衛，有什麼事是我們漕幫能幫到你們的？”章很有些不信地搖頭，但話里的意思卻是指楊震還沒有說到重點。

明明是楊震掌握著對方的弱點，可在章面前，他卻在不知不覺間了弱勢一方，這覺讓他很不好。但如今確實是他有求于人，唐楓也曾提過他不要意氣用事，所以在按下心中不快后，他還是如實把真實目的說了出來：“幫主，當著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那在下就實話實說了。

“我們這些兄弟來自湖廣，在浙江人地生疏不說，還與鎮守太監惡，如今境可很不好。所以咱們就琢磨著找出他的弱點來，給予回擊。奈何咱們人手有限，故而希能獲得貴幫之助。”

“你想我幫你去與如今杭州的鎮守太監為敵？”章似笑非笑地看著楊震：“你們真是打得好算盤哪，以為用楚海一事就能要挾本幫為你們去和府作對？”

“幫主言重了，在下斷無要挾之意，只是想與貴幫互相幫助而已。”

“互相幫助？”章忍不住笑了：“有這樣的互相幫助嗎，咱們這些江湖中人去與鎮守太監為敵。這種與幫助，恕在下難以從命。若是楊校尉因此就要拿楚海一事問咱們的罪，我接著便是。”

確實，比起初來乍到的這幾個錦衛，章更忌憚的自然還是在杭州樹大深的安太監。而且他也清楚以如今漕幫在運河上的勢力，府真要因他們手下一人的錯誤舉而問罪整個漕幫也不太可能，這就給了他更大的底氣。

對于他這一反應，楊震也是有所準備的，所以見他如此回絕卻也不急，只是突然提出另一件事來：“聽說這些年來，漕幫還接下了不給京里送綢等的差事？而且據說這些差事幾乎都是白給人干的？那應該就是安離讓你們做的吧？難道幫主就甘心這麼一直下去嗎？”

章不聲地一笑：“看來你們對我漕幫倒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錯，我們確實為安公公做了些事，但這也正是因為我們知道得罪不起他才會這麼做。要是我們這回與之為敵，那之前做的也都白費了。”

楊震見連這樣的激將法都無法說章，心中倒真有些急了：“幫主，難道就甘心一直被人驅使而不想著反擊一下嗎？”

“我們漕幫家大業大，被人驅使一下也算不得什麼。可要是惡了當權者，下場可就不是眼前這般景了。所以還請楊校尉見諒，這筆買賣實在是談不攏。”說著章已端起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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